乾卦图腾上的幽蓝光芒还在流动,像活物般沿着卦纹爬向边缘。
白桃后槽牙咬得发酸,耳尖清晰捕捉到金属刮擦石壁的声响——那不是自然坠落的碎石,是刀鞘与岩石摩擦时特有的滞涩。
她喉结动了动,想起三天前在军统南京站收到的密报:天机会余孽携带改良版风声传讯器潜入金陵城,目标锁定中医遗孤。
小梅。她声音轻得像落在棉絮上的雪,指尖掐住女孩后颈发烫的皮肤——那青纹正沿着耳后往鬓角蔓延,形状与乾卦的六爻几乎重合。
小梅的瞳孔泛起幽蓝,像被某种力量拽回记忆深处,睫毛抖得像受惊的蝶。
白桃心下一沉,迅速用掌心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从腰间银针囊里摸出两粒褐色药丸。
闭息丹,含住。药丸塞进小梅口中时,她触到女孩舌尖的温度,比寻常人高了两度。
白桃自己也咬碎一颗,苦涩的药汁在喉间漫开——这是药王宗秘传,能闭住呼吸三刻钟,专门应对毒气或追踪。
她半蹲着将小梅往铜柱残骸后推,石屑扎进膝盖,疼得她皱了皱眉。
脚步声近了。
三团黑影从通道塌陷处跃下,火折子一声亮起,橙黄火光里,为首那人袖口绣着的二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白桃太阳穴突突跳。
那是十二年前青囊门血案的印记——叛徒周鹤年带着七个弟子叛门投敌,在袖口绣二字立威,当时她师父被砍断右手前,用血在她手背画的就是这两个字。
风声传讯器被触发了。为首者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铁板,有人先我们一步。他的目光扫过石室角落的机关残骸,停在乾卦图腾上时,瞳孔骤然收缩,乾位生光...那小丫头果然在附近!
白桃后背沁出冷汗。
她右手扣住三枚银针,针尖裹着的夜昙粉在指缝间若隐若现——这是用深夜昙花的蜜露混了曼陀罗汁调的,吸入三息便会眼盲。
可小梅突然抖了一下,指尖蹭到脚边碎石,一声滚出去半尺。
所有黑衣人同时转头。
白桃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她猛地甩出银针,三枚银芒擦着为首者耳畔飞过,夜昙粉在空气中炸开,化作淡紫色的雾。黑衣人捂住口鼻后退,为首者挥刀劈散雾气,刀光映出他脸上狰狞的刀疤——正是周鹤年最器重的大弟子,十二年前在青囊门放火烧药房的刀疤李。
白桃拽起小梅往侧边通道跑,裙摆扫过潮湿的石壁,沾了一手青苔。
通道狭窄得只能侧着身子走,螺旋台阶向下延伸,每一步都能听见石阶下空洞的回响。
白桃摸出银针往石缝里一探,针尖立刻泛起淡绿色——毒雾陷阱。她压低声音,这是九转回魂阵,得踩对卦象纹路。
小梅突然挣开她的手。
白桃刚要喝止,就见女孩从颈间扯出半块玉简,那是白芷临终前塞给她的遗物。
玉简贴在石壁上的瞬间,淡蓝色荧光沿着石阶蔓延,勾勒出一条蜿蜒的路径。姐姐,是娘教我的!小梅眼睛亮起来,青纹在她耳后闪了闪,玉简认主,能照出安全的路。
白桃喉间发紧。
她记得白芷,那个在南京大屠杀时用中药铺做掩体救了三百个孩子的女医,三个月前被乱枪打死在秦淮河畔,临终前只说了句护好小梅,她后颈的卦纹...。
此刻看着女孩举着玉简的手,她突然明白,所谓根本不是普通的孩子,而是活的卦象钥匙。
两人沿着蓝光前行,转过三道弯时,前方突然出现水帘。
水流从洞顶倾泻而下,撞在石台上溅起水花,白桃伸手接住一滴,凉得刺骨。
水幕后隐约有铜片反光,她用银针挑出一枚——乾卦符文,纹路与小梅后颈的青纹完全吻合。
收着。她将铜片塞进小梅掌心,这是你娘留给你的。
身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声。
刀疤李的声音穿透水帘:小丫头片子,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白桃拽着小梅冲进水帘,冷水瞬间浸透衣衫,小梅打了个寒颤,玉简的光却更亮了。
封闭石室的门出现在眼前。
墙上嵌着八卦轮盘,中央有个鹅蛋大的圆孔,周围刻满细密的划痕。
白桃踮脚摸了摸那些划痕,指尖沾了层铜锈——是反复插入又拔出留下的痕迹。缺三枚符文。她低声说,乾卦有了,剩下两枚...看划痕的角度,应该是坎卦和艮卦。
小梅攥着乾卦符文的手在抖:坎卦...是北方?
白桃点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的一声——是刀疤李用刀背撞门。
她迅速把小梅拉到轮盘后,自己挡在前面,银针囊里只剩最后五枚针。
姐姐,你听!小梅突然拽她的衣角,声音发颤。
墙缝间飘来若有若无的旋律,像风穿过竹管,又像有人用指甲轻叩瓷碗。
白桃屏住呼吸——那是《青囊安魂曲》,她小时候跟着师父学针灸时,总在药香里听见的曲子。
师父说,这是青囊门历代掌门临终前用来安抚魂魄的调子,只有血脉传人能听见。
是从地下传来的。小梅的手指按在墙缝上,娘以前给我唱过,说...说等我找到乾卦符文,就能听见回应。
门外的撞击声突然停了。
白桃盯着墙缝里渗出的旋律,突然发现石砖接缝处有块颜色略浅的砖——和轮盘上坎卦的位置完全对应。
她刚要伸手去摸,小梅却先一步按了上去。
一声轻响。
墙缝里的旋律突然清晰了些,像有人在下方的黑暗里,轻轻应和着这曲安魂调。
白桃望着小梅发亮的眼睛,突然明白她们找到的不只是宝藏,更是十二年前那场血案里,被大火和枪声掩埋的真相。
而此刻,那旋律正从地下某个角落升起,像一根细细的线,将所有的谜题串成串,等着她们顺着线,拉出更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