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苏家好……”
“还是不好。”
这个问题，让车内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了过来。
苏晓雨沉默了很久。
久到白取心都有些不耐烦，想开口问“是不是有委屈”的时候，她才终于开口了。
“苏家……很好。”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防区很安全，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
“规矩很多，所有事情都井井有条。”
她像是在背诵一段介绍词，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温度。
“我哥哥……是史诗级天魂，【周瑜】。”
“他也是华夏新任的东部战区的副指挥之一，很厉害。”
她顿了顿，补充道，“家里人都很以他为荣。”
说完这句，她便不再言语，又低下了头。
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洛冰看着苏晓雨瘦弱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她听懂了苏晓雨的言外之意。
一个光芒万丈的史诗级天才哥哥，得到家族所有人的关注。
而她，很难分享到一丝家人的目光。
所谓的“井井有条”，对她而言，或许更像是一个精致的牢笼。
驾驶座上的阿俊，没想到这个苏晓雨还真和苏家有关系。
犹豫了一下，他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苏家是很厉害，苏瑾的大名在整个归墟之眼谁不知道啊！”
“年轻有为，温文尔雅，还足智多谋。”
“而且苏家的地盘，确实是管理得最好的。”
他本意是想夸赞几句，可这话落在苏晓雨耳中。
却像是一根根针，扎得她愈发蜷缩起来。
就在这时，白取心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一脸认真地问道：
“那咱们到了苏家……管饭吗？”
“……”
一句话，把车里沉重的气氛捅了个窟窿。
阿俊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接。
洛冰忍俊不禁，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连一直低着头的苏晓雨，都忍不住抬起头。
透过镜片，有些错愕地看着这个脑回路清奇的队友。
陆禾的嘴角也微微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苏晓雨，又提了一个问题。
“那你希望苏家好……”
“还是不好？”
听起来差不多的问题，意义已经截然不同。
第一次，是询问。
第二次，是审判。
陆禾不是在问苏晓雨对苏家的客观评价。
而是在问她，希望自己如何去定义苏家。
苏晓雨的身体绷得像一张弓。
她再次低下头，视线里只有自己紧紧攥着衣角的手。
镜片下的睫毛在剧烈地颤抖。
好，还是不好？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些被忽视的画面，那些躲在角落里看着哥哥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记忆。
那些独自一人面对冰冷房间的夜晚……
无数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只需要说一个“不好”。
以身边这个少年的行事风格，他绝对有办法、也绝对敢于。
让那个对她漠不关心的家族，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可紧接着，她又想起了很多。
小时候生病了，母亲还是会亲自喂她吃药。
不小心摔倒了，严厉的父亲会一边摇头，一边将她扶起。
想起那些见到她会默默点头致意的苏家护卫。
苏家……没有那么好。
但，也没有那么坏。
它只是，没有那么在意她而已。
洛冰看着苏晓雨颤抖的肩膀，心中轻叹。
她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内心的天人交战。
她看向陆禾，那个少年依旧靠在椅背上，神情淡漠。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苏晓雨。
他在等一个答案。
一个能决定苏家命运，也能决定苏晓雨自己未来的答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白取心又挠了挠他那鸟窝似的头发，一脸费解地凑了过来。
“队长，你到底在问什么啊？”
他看看陆禾，又看看快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苏晓雨。
“什么好不好的？你是在问苏家的饭，好不好吃吗？”
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
“我就说嘛！小雨刚才不是说了吗。”
“她哥是史诗级，家里肯定都围着她哥转，哪有空给她做饭！”
“所以肯定是‘不好’啊！”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义愤填膺地看向陆禾：
“队长，我懂了！咱们这就杀过去，把他们家厨房抢了！让小雨天天吃饱饭！”
“……”
阿俊张大了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位爷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抢厨房？
就连苏晓雨，也在这荒诞的言论中，猛地抬起了头。
她透过镜片，看着白取心那张写满了“我为队友两肋插刀”的真诚的脸。
心中那片翻涌的黑色潮水，忽然就平息了下去。
是啊。
她已经有了新的同伴。
一个会因为她可能吃不饱饭，就要去抢别人家厨房的同伴。
一个会为了她，问出“苏家好还是不好”的队长。
她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她转过头，第一次，主动地、坚定地迎上了陆禾的目光。
“陆禾。”
她第一次没有叫他“队长”，而是直呼其名。
她的声音依旧不大，甚至还带着一丝颤音，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苏家，是我的家。”
她没有直接回答好，或者不好。
但这句“是我的家”，已经胜过了一切答案。
家，或许会有争吵，会有委屈，会有偏心。
但，家，就是家。
她不想毁了它。
她只想，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家人面前。
让他们看到，她苏晓雨，也一样可以光芒万丈。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直压在她心头的巨石，被她亲手搬开了。
白取心愣住了，挠着头。
“家？家的饭就一定好吃吗？我家的饭就不好吃……”
洛冰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说话了。
白取心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陆禾看着苏晓雨。
女孩的眼中虽然还带着怯意，但深处却亮着一簇明亮而坚韧的火苗。
那是自我意志的光。
陆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知道了。”
陆禾轻轻点了下头，收回了目光，重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
那股笼罩在车内的无形压力，瞬间烟消云散。
阿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苏晓雨也松了口气。
她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
越野车继续前行。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用巨木和合金打造的宏伟寨墙，出现在丛林的尽头。
寨墙高达数十米，每隔百米就有一座狰狞的炮塔，黑洞洞的炮口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方向。
寨墙的正中央，是一扇巨大的合金闸门。
门上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苏”字。
与天照会那简陋粗暴的关卡相比，这里的一切都透露着森严、规整与强大的气息。
这就是苏家的据点之一——北水寨。
阿俊将车稳稳地停在了闸门前。
几名身穿统一制式黑色作战服、气息沉稳的护卫从走了过来。
他们没有像天照会的人那样嚣张跋扈。
只是按照规矩，示意他们停车接受检查。
为首的一名护卫，目光锐利如鹰。
他扫了一眼车牌，又看了看车里的阿俊，点了点头，显然是认识的。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后排的苏晓雨身上时，他明显愣了一下。
“二小姐？”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