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精神力,并不像寻常的魂力压迫那般暴烈。
它无形无质,却带着一股甜腻的、仿佛焚香过度的气味。
悄无声息地渗透进空气中。
如同春日里最缠绵的雨丝,要将人的骨头都泡软。
又像是女王寝宫中最靡丽的熏香,要将人的意志都融化。
跪坐在对面的苏晓雨和让娜,脸色微微一白,眼神开始出现一丝恍惚。
就连站在陆禾身后的霍然,都感觉脑子有些发沉。
眼前的景象似乎都带上了一层朦胧的柔光。
心中那股滔天的战意竟在不知不觉间被抚平了许多。
鬼道。
卑弥呼赖以统治邪马台国的根本。
不是正面冲垮堤坝的洪水,而是润物无声,从根基处腐蚀一切的阴流。
三上空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倒映着陆禾的身影。
她要像驯服一头野兽般,先磨去他的爪牙。
然而,她看到的,不是一头困在笼中的野兽。
而是一双漠然的,仿佛从万古虚空中投来的眼瞳。
陆禾甚至没有动。
他体内,那尊沉睡的帝王天魂,仅仅是感受到了一丝冒犯,便本能地,流露出了一缕气息。
那是横扫六合,唯我独尊的绝对意志!
轰!
无声的轰鸣在精神层面炸开。
那股甜腻的香气,那片温柔的春雨,瞬间被一股无法形容的煌煌大威蒸发得干干净净!
三上空脸上的锐利与寒意瞬间崩碎,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致的骇然。
她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鬼道”,像是撞上了一座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太古神山。
不,那不是山。
那是一尊俯瞰着人间,连天地都要为之臣服的……祖龙!
“噗。”
一缕鲜血,从她那涂着淡彩的唇角溢出。
滴落在身前那件洁白的十二单上,晕开一朵刺眼的红梅。
她捧着茶碗的手剧烈一颤,那只名贵的“乐烧”茶碗脱手而出。
然而,就在茶碗即将落地摔碎的瞬间,一只手从旁伸出,稳稳地将其接住。
是陆禾。
他将茶碗轻轻放回桌上,动作甚至称得上温和。
“会长,当心些。”
这句提醒,此刻听在三上空耳中,却比任何嘲讽都来得刺耳。
整个顶层和室,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三上空直接从物理层面出手,陆禾多半废了。
但是精神层面,无异于班门弄斧。
始皇之心志,怎会被这等手段撼动?
霍然脑子里的昏沉感一扫而空,他看向陆禾的眼神带着一丝诧异。
这年轻人!真的只是一阶?
苏晓雨和让娜也瞬间清醒过来,看着三上空嘴角的血迹。
再看看云淡风轻的陆禾,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血战。
然而,三上空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陆禾看了数秒。
那张因气血翻涌而涨红的脸,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平静。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优雅地拭去嘴角的血迹。
然后,对着陆禾,缓缓地,深深地俯下身去。
“陆禾君,神威如狱,在下……心悦诚服。”
她的声音恢复了先前的空灵,甚至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
“您刚才的提议,天照会,会认真考虑。”
“……”
这下,连陆禾都愣了一下。
他预想过对方恼羞成怒,掀桌子开打。
唯独没想过,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就好像一个被彻底打服了的下属,在向新上任的主君宣誓效忠。
这演的是哪一出?
霍然更是满头雾水。
“既然会长如此深明大义。”
陆禾压下心中的疑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那我们,现在可以带我的人走了吗?”
“当然。”
三上空直起身,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娴静的、仿佛亘古不变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里,似乎多了一些别样的意味。
“事情已经谈妥,误会也已解开。两位小姐随时可以离开,是在下招待不周了。”
她甚至对着苏晓雨和让娜微微欠身,以示歉意。
这下,陆禾是真的有些看不懂了。
他站起身,对着苏晓雨和让娜示意了一下。
两个女孩连忙站起来,快步走到他身后,紧绷的身体显示出她们内心的不安。
“那就不打扰会长了。”
陆禾说完,转身便走。
霍然紧随其后,全身魂力依旧保持着高度戒备,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偷袭。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四人,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下了狭窄陡峭的楼梯。
穿过幽深的天守阁大门。
走过铺满白色碎石的庭院,两旁的天照会成员依旧如雕塑般静立,只是目光中多了一丝敬畏。
最终,他们走出了那巨大的红色鸟居。
直到重新站在这片被现代都市包裹的广场上。
霍然还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出来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森然的天守阁。
“我还以为非得拆了它才能走。”
让娜也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即便是传说级,可面对四阶觉醒者,她也没有半点自信。
苏晓雨小声问道:“队长,我们真的……安全了?”
陆禾没有回答。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天守阁的顶层。
那里,一道白色的身影静静伫立在窗边,正遥遥地望着他们。
一切都太顺利了。
顺利得像一个精心布置好的陷阱。
可陷阱在哪里?
他想不通。
“先离开这里。”陆禾收回目光,声音沉静。
……
天守阁,顶层和室。
三上空站在窗边,目送着那四道身影消失在城市中。
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
和一抹隐藏在平静之下的、冰冷的疯狂。
“呵呵……陆禾君……真是少年英雄啊……”
她轻声呢喃,像是在与情人低语。
房间内,光线似乎暗了一些。
她脚下的影子,开始像活物一般扭曲、蠕动。
然后缓缓地从叠席上“站”了起来,凝聚成一个无法分辨面容的漆黑人形。
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因此下降了好几度。
三上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
“成功了?”
那漆黑人形慢慢变得真切。
一双眼睛,寒光乍现。
“成功了。”
“印记已经留下,毫无意外。”
三上空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仿佛已经预见了陆禾的死亡。
“陆禾君,你不死,我心难安啊。”
不止陆禾,大秦队的所有人……
都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