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强忍着后腰毒伤传来的阵阵蚀骨寒意和经脉的抽痛,以金煞之力护住最后一批虚弱不堪的孩童魂魄,沿着陡峭的阶梯艰难向上。身后地下深处传来的能量波动时而狂暴如惊雷,时而诡谲如毒蛇吐信,那是温不弃与撑伞人之间超越寻常理解的斗法。他无暇也无力回头,只能将全部心神用于维持护体金光,确保这些饱受折磨的残魂不再受丝毫损伤。
当他终于踏出地下阶梯,重回地面那污浊却熟悉的空气中时,天色已近黎明,东方天际透出微弱的灰白。废弃厂区死寂依旧,但那股盘踞不散的浓重邪气似乎淡去了不少。他不敢停留,辨认了一下方向,便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往生纹身店赶去。
回到店铺时,徐晓雯正焦急地等在门口,眼窝深陷,显然一夜未眠。当她看到陈默浑身血迹、脸色苍白,却带着数十个漂浮的、散发着微弱光晕的孩童魂魄回来时,惊得捂住了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陈默哥!你……”
“先救人!”陈默打断她,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他指挥徐晓雯迅速在后院静室布置下简单的“安魂阵”,将那些茫然无措的孩童魂魄小心引入阵中,以温和的草药香气和微弱的灵力滋养它们近乎溃散的灵体。做完这一切,他才踉跄一步,扶住门框,额头上冷汗涔涔,嘴唇已有些发紫。
“你中毒了!”徐晓雯惊呼,连忙扶住他,看到其后腰处衣物破损,伤口周围皮肤一片乌黑,且有蔓延趋势。
“是幽冥蚀骨毒……咳咳……”陈默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帮我取‘清蕴丹’和银针来……我得先把毒逼出去。”
徐晓雯不敢怠慢,立刻取来丹药和徐庸留下的特制银针。陈默服下丹药,凭借对药理的了解和自身雄浑的金煞根基,以银针封住伤口周围穴道,开始全力逼毒。过程痛苦无比,乌黑的毒血顺着银针一点点排出,腥臭扑鼻。直到日上三竿,他才勉强将大部分剧毒逼出,脸色稍缓,但元气大伤,内力十不存一,急需静养恢复。
“那些孩子……”陈默虚弱地问道。
“魂魄暂时稳住了,但很虚弱,像是……像是被抽走了最核心的灵性,只剩下空壳。”徐晓雯语气沉重,“恐怕……很难再入轮回了,只能慢慢温养,看能否凝聚一点真灵,或者……最终消散。”
陈默闭上眼,心中一阵刺痛。虽然救下了魂魄,但这样的结果,与形神俱灭相比,也只是五十步与百步之差。幽冥圣教及其爪牙的罪孽,罄竹难书!
“店里……没别的事吧?”他想起昨夜那个引开强敌的神秘撑伞人,以及随后出现的温不弃。
“没有。”徐晓雯摇头,“一直很安静。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早上我去开门时,发现门槛上……放着一个东西。”
她取来一个小布包。陈默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温润剔透、鸡蛋大小的白色玉石,玉石内部,隐隐有乳白色的光晕在缓缓流转,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祥和气息。玉石旁边,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用清秀却有力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魂玉养灵,可保残魂不散。邪丹已封,然棋局未终,慎之。”
没有落款。
陈默握着这块触手生温的“养魂玉”,心中震动。这显然是那位撑伞人留下的!他\/她不仅昨夜出手相助,击退了温不弃?(邪丹已封?)还送来了滋养魂魄的宝物!他\/她到底是谁?是敌是友?目的何在?那句“棋局未终”又意味着什么?
而温不弃……他又怎么样了?那颗百子怨灵丹最终落入了谁手?
这一切疑问,如同迷雾般笼罩在陈默心头。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棋盘之上,而执棋者,似乎远不止幽冥圣教一方。温不弃,撑伞人,甚至可能还有未知的存在,都在暗中布局落子。自己这个新任的“守夜人”,似乎正被卷入一个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漩涡中心。
休息了一整天,辅以丹药和自身调息,到傍晚时分,陈默的伤势总算稳定下来,虽然实力远未恢复,但已能自由行动。他将养魂玉置于安魂阵中,果然,那些孩童魂魄的光晕变得凝实了一些,不再有随时溃散的迹象,这让他稍感安慰。
就在这时,店门被敲响。来的是赵建国队长,他脸色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陈默,你没事吧?听说你昨天……”赵建国看到陈默脸色不好,关切道。
“我没事,赵队。案子有进展了?”陈默打断他,直接问道。
“嗯!”赵建国重重点头,压低声音,“诡异得很!今天凌晨,我们接到匿名线报,在城东废弃工厂区发现了一个地下密室!里面……里面有一具黑袍老者的尸体,死状极惨,像是被什么炸开了脑袋。现场还有打斗痕迹和一些古怪的阵法残留。最重要的是……我们在里面找到了之前失踪的那些孩子的……遗物。虽然孩子没找到,但根据现场判断,他们恐怕已经……”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另外,”他神色古怪地补充道,“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就像……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帮我们扫清了障碍,只留下了结果。”
陈默默默听着,心中了然。那黑袍老者自然是那个邪修,死于自己之手。而“扫清障碍”,恐怕是撑伞人或温不弃的手笔,目的是掩盖超自然力量的痕迹,让警方能以“合理”的方式结案。这算是某种默契的“善后”吗?
“案子……可以结了。”赵建国看着陈默,眼神复杂,“虽然还有很多疑点,但上面压力大,能找到凶手(尸体)和孩子们(的线索),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这次……又多亏你了。”他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直觉告诉他,陈默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送走赵建国,陈默独自站在暮色渐深的店中。城东阴童子一案,表面上算是了结了。邪修伏诛,孩童魂魄虽受损但得以保全(在常人眼中已是遇害),警方有了交代。然而,陈默深知,这仅仅是冰山一角。温不弃的现身,撑伞人的介入,那颗被“封”的邪丹下落,以及幽冥圣教更深层的阴谋,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棋局未终……”他喃喃自语,目光透过窗户,望向城市远方那片璀璨而迷离的灯火。守夜人的路,从来都不平坦。而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恢复实力,厘清线索,准备好迎接下一场,或许更加凶险的博弈。
他转身,走向后院静室。那里,徐庸留下的典籍、还有那块神秘的养魂玉,或许能给他一些启示。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正静静地站在对面屋顶的阴影里,血红色的眼珠,冷漠地注视着往生纹身店闪烁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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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