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艘水滴飞船如同死亡的使者，无声地悬浮着，舰首那凝聚的蓝色光芒越来越盛，冰冷的锁定感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星穹殿的残破护盾在这锁定下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逃？往哪里逃？星穹殿的状态已经无法再进行哪怕一次空间闪烁。打？更是以卵击石。
似乎只剩下绝望。
凌云子紧紧握着那枚刚刚得到的、冰凉刺骨的钥匙碎片，大脑飞速运转。观察者直接出现在这里，目标极其明确，就是为了这把钥匙碎片！它们甚至不愿意再进行任何“观察”或“沟通”，直接就要清除和回收！
怎么办？
交出碎片？或许能换取一线生机？但虫族工程师的警告言犹在耳：“不要相信观察者”。交出碎片，很可能人财两空。
不交？立刻就是毁灭。
就在这生死一瞬的关头，凌云子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细节——刚才取出钥匙碎片时，星穹殿权限核心和秩序之键与之产生的微弱共鸣！
观察者如此看重这钥匙碎片，是否说明这东西的层次，甚至可能超出了观察者的掌控？它们是否也会对其有所…顾忌？
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赌一把！
就在观察者飞船的攻击即将发出的前一刻！
凌云子猛地举起手中的钥匙碎片，将其紧紧贴在了星穹殿的主控制台上！同时，他将残存的所有神识和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碎片和星穹殿权限核心之中，全力激发那一丝微弱的共鸣！
“你们想要这个？”凌云子的声音通过外部扩音器传出，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却异常清晰，“那就来吧！看看是你们的攻击快，还是我引爆它的速度快！”
“我或许无法完全驱动它，但毁掉它，拉上这片星云和你们的飞船陪葬，或许能做到！”
他在虚张声势！他根本不知道这碎片能否引爆，更不知道威力如何。但他赌观察者无法完全看透这碎片的底细，赌它们不愿意承担失去这碎片的巨大风险！
果然！
那三艘水滴飞船舰首凝聚的蓝色光芒，骤然停滞了！虽然没有散去，但那股立刻攻击的意图明显被中断了！
观察者的飞船陷入了短暂的、死一般的沉默。
显然，凌云子这突如其来的、鱼死网破般的威胁，起到了效果。对方投鼠忌器了！
几秒钟后，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计算和权衡？
【威胁评估：变量个体具备破坏‘源初碎片’的可能性（低概率，但非零）。】
【代价计算：碎片损失不可接受。】
【方案调整：临时谈判。】
成功了！赌对了！这些冷漠的观察者，果然极其看重这钥匙碎片！
“谈判？可以。”凌云子强压下心中的悸动，保持冷静，“放我们安全离开，这碎片，可以给你们。”
【逻辑错误。碎片必须回收。变量必须清除或矫正。此为既定协议。】
【提出交换：交出碎片，允许你们个体进行概率性逃亡（不提供协助，不保证成功）。】
允许概率性逃亡？意思就是让他们自己滚蛋，生死由命？而且还要先交出碎片？
这条件苛刻至极，毫无诚意。
“看来你们并不在乎这碎片的完好。”凌云子冷笑，作势要加大能量输出，“那就一起毁灭吧。”
【等等。】电子音再次阻止，【可提供附加信息：关于‘虚寂’，关于‘万界星枢’，关于你们自身处境的部分真相。以此交换碎片。信息价值，高于你们的生命。】
信息换碎片？
凌云子心中一动。观察者掌握的信息无疑具有巨大价值，但这依然是想空手套白狼。
“信息我们要，安全离开的保证我们也要。”凌云子寸步不让，“否则，免谈。”
又是一阵沉默。观察者似乎在飞速计算各种方案的得失。
最终，电子音响起：
【妥协方案：提供信息。并提供一条已知的相对安全撤离路径（路径有已知风险，需自行承担）。完成后，交出碎片。】
【警告：这是最终方案。拒绝，即清除。】
提供信息和路径，完成后交碎片。这条件似乎稍微好了一点，但依然是将自身安危寄托于对方的“信用”上。
但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继续僵持下去，一旦对方计算出他无法真正引爆碎片，攻击会立刻到来。
“可以。但信息必须现在提供，路径必须验证。”凌云子沉声道。
【可以。】
电子音没有任何拖延，直接开始信息灌输：
【信息一：虚寂。并非单一实体，而是某种高维灾难性现象在低维空间的投影。其本质为‘信息熵增终极态’的具现化，以吞噬‘信息’（即文明、秩序、存在）为食，趋向于将一切归于‘虚无’。低维手段无法彻底消灭，只能延缓或规避。】
【信息二：万界星枢。并非创造之物，而是发现之物。其本质为上古某个试图对抗‘熵增’的超级文明遗留的、稳定多元宇宙的‘锚点’系统的一部分。星穹殿为其节点。】
【信息三：你们。星穹殿继承者，为‘锚点’系统自动选择的、维持节点运行的‘维护单元’。但你们的存在本身，因携带未知变量（指凌云子的修仙本质及钥石等），已偏离预设轨迹，成为不稳定因素。】
【信息四（附加）：‘钥匙’。并非启动‘起源方舟’之物（方舟已毁），而是控制或关闭某个‘通道’的关键。碎片散落，收集齐全可能引发不可预知后果。谨慎。】
海量的、震撼人心的信息涌入脑海，让凌云子三人一时难以完全消化！
虚寂是熵增的具现化？万界星枢是上古遗留的“锚点”？他们只是被选中的“维护单元”？钥匙是控制通道的？
每一个信息都冲击着他们的认知！
而最后关于钥匙的附加信息，更是让人心惊！收集齐全可能引发不可预知后果？那观察者为何还要急切回收？
“路径。”凌云子压下震惊，冷声道。
一份星图坐标传入主脑。
“该路径通往一处废弃的‘锚点’中转站，环境相对稳定，可进行休整。路径中需规避三处活跃的虚寂边缘区及一处星际尘埃风暴。风险自行承担。”
主脑快速验证：“坐标有效…路径风险确实存在，但并非绝路。”
信息和路径都给了。现在，轮到他们交出碎片了。
交，还是不交？
交了，能获得暂时的安全，但失去了重要的钥匙碎片，并且未来依旧吉凶难料。
不交，立刻就是毁灭。
凌云子看着手中那冰冷的碎片，又看了看远处虎视眈眈的观察者飞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不甘和决绝。
他缓缓举起碎片。
“拿去。”
他看似要将碎片抛向观察者飞船。
但就在脱手的瞬间！
他猛地将碎片狠狠拍进了星穹殿控制台深处！同时启动了某个刚刚从星穹殿数据库深处找到的、极其隐秘的、关于“节点紧急脱离”的指令！
“星穹殿！最大功率！空间折跃！目标：废弃锚点站！”
他根本没有打算交出碎片！他利用谈判拖延时间，暗中让主脑破解和准备了星穹殿最后保命的底牌——一次性的、不计后果的远距离空间折跃！这需要消耗星穹殿近乎所有的本源能量，甚至可能彻底损坏核心，但能瞬间脱离战场！
“你！”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极其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被低等变量愚弄的愤怒！
三艘水滴飞船的蓝光瞬间大盛，毁灭攻击喷射而出！
但就在攻击即将命中星穹殿的瞬间！
星穹殿整个殿体爆发出最后、最璀璨的光芒，猛地向内塌缩，然后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观察者的攻击打了个空！
冰冷的电子音在空荡的星云中回荡，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怒：
【变量…欺骗！】
【计算失误！低估变量风险等级！】
【发布最高通缉令：追踪星穹殿！回收源初碎片！清除变量！优先级：最高！】
而此刻，星穹殿已经在一片混乱的空间乱流中，朝着未知的废弃锚点站，进行着最后亡命跳跃。
跳跃的代价是巨大的。殿内能源彻底枯竭，光芒完全熄灭，所有系统离线，仿佛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太空棺材。
只有控制台深处，那枚嵌入的钥匙碎片，散发着微弱的、冰冷的黑光。
凌云子耗尽最后力气，瘫倒在控制台前，陷入昏迷之前，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来了…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