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太阳一样毒辣。
姜尘一马当先背着手走在前面，排在第二的王磊，他费力地提着一个老旧的行李箱，里面装的是昨天还没卖完的卷子之类的东西。
盖希玥在最后头，低着脑袋，怀里抱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装的满满一叠草稿纸。仔细看的话，每一张草稿纸张的右上角都有三个娟秀的字体……盖希玥。
没错，刚刚她在姜尘的死缠烂打加威逼利诱下，懵懵懂懂地给每一张草稿纸上都签了名。
“我现在非常后悔。”盖希玥瞪着姜尘，脸上写满了“被骗进传销组织”的愤怒和羞耻。
姜尘头都没回，淡淡道：“晚了。既然你加入了，那就是我的人了。现在想跑，门都没有。”
盖希玥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在听到姜尘话里的“我的人”什么的，欲言又止，耳根微微泛红，低声说了句：“流氓…”
抵达一中校门，王磊就开始熟练地铺摊了。与昨日的木讷不同，在金钱的攻势下，他的学习能力飙升。
不一会儿，一个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小摊就完成了。
姜尘很满意地拍了拍王磊的肩膀，“磊子，你负责去各班级回收。”
接着看向盖希玥，思索片刻，“你就先看着摊子吧。”
盖希玥看了看门口来来往往的学弟学妹们，几乎每一个路过都会对他们行以注目礼。
这要是姜尘和王磊走了，就留自己一个人在这，她一定会当场社死，当即摇摇头：“我不要！”
“那不然你去收货？我是怕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搬不动，才给你安排了个轻松的活。”
盖希玥闻言，恶狠狠地刮了姜尘一眼，“不要！”
这下姜尘有点急了，这丫头该不会比我还黑心，想直接敲诈吧？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该不会是想要坐等分钱吧？我跟你说，这没得谈！大不了你那本复习笔记卖的那100块我全给你！”
现在姜尘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新闻里那种压榨员工血汗钱的黑心老板，她一定要反抗。
“你给我和王磊都安排了任务，那你做什么？我跟你换！”
姜尘挑了挑眉，“你确定？”
盖希玥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没问题！”姜尘忽地贴近她，然后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什么？？！！”盖希玥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让我去偷沈知遥抽屉里的情书？？”
“小声点！”姜尘急忙道，“这怎么能叫偷呢，反正那些情书她又不看，与其被丢进垃圾桶，不如被我们拿来把这些纯爱战士的精神传承下去。”
“不行不行，我去偷一定会被抓住的。而且，那东西有谁会买啊！”盖希玥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这实在是太颠覆她的三观了，她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也就是鬼使神差地跑去姜尘家找了他2次。
就这就已经是她找梁静茹借过勇气了，更别说去偷什么情书了。
“哼哼，王磊，告诉她，昨天我们卖的最好的是什么？！”
“情书！一封5块，供不应求！”
任何时代，任何年龄段，八卦永远不会过时，这是人性。
别说是现在了，即便是精神文化已经那么富足的后世，也依旧有不少人天天在评论区里为“xx分钟，秒回”买单。
盖希玥眼汪汪地看向姜尘，“要不我还是就在这看摊位吧…！”
盖希玥到底还是没去成。
她刚走到楼梯口，看到楼上传来脚步声，转头就像小兔子一样跑回来，脸色煞白，像是经历了一场“校园密室逃脱”。
“姜尘……你还是自己上吧，我真的不行，我刚进去就发现很多人在盯着我……”她哆嗦着说。
姜尘一脸失望，“你这胆子，还不如小学的王磊，他那时候就敢去小卖部偷辣条了。”
突然被cute的王磊：？？？
“你要再说一句，我现在就把你这摊砸了。”盖希玥威胁。
“好好好，我去行了吧。”
十分钟后，姜尘拎着一叠皱巴巴，粉红泡泡外皮的情书潇洒归来。
和前世一样，沈知遥
然后他发现，气氛不对劲。
摊位那边，围着一群人。学弟学妹们挤成一团，有的蹲着看，有的站着笑，空气里甚至飘着几分骚动与兴奋。
他眯起眼睛看了两秒，差点没把手里的情书撒一地。
盖希玥那丫头，居然在摊位后面讲解推销。
“你们看这张草稿纸，右上角有我亲笔签名，当年我用这张纸成功解出了数学压轴题，整张卷子150分，我考了149。”
“你们再看这个，是我整理的错题总结，虽然有点旧，但笔迹清晰，买回去贴墙上，保不齐能提高三分呢。”
“至于这张纸条，是我高考前给自己的打气语录，感兴趣的同学可以了解一下情绪价值……”
姜尘人都傻了。
摊位旁，王磊正负责收钱和打包，手速极快：“来，三张草稿十块！再加两张应援纸，打个包，一共十五！带签名！”
姜尘：“？？？”
他一个转身，瞪大眼睛盯着王磊，“你教的？”
王磊打着哈哈：“嘿嘿，盖学霸她……天赋型啊，我刚走没两步，她就自己招呼起人来了，我一看不能白瞎这买气，就回来给她打辅助了。”
盖希玥正讲得起劲，忽然转头看见姜尘那副“我女儿突然能打四段连招”的表情，顿时脸一红，扭过头去，硬着嘴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我就是站着也没事……”
姜尘走上前，看着摊上那堆被盖希玥签过名的草稿纸，眼神深沉：“所以……你把我当压榨你的资本家，现在倒变成你在靠情绪价值割韭菜？”
“这叫知识二次开发！”盖希玥抱着胳膊，“我可没白拿工资，我是技术入股！”
“……”姜尘默了三秒，忽然咧嘴一笑，“好，很好。果然是我姜尘看上的人。”
“谁……谁是你看上的人！”盖希玥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耳根，脚步一滑差点把摊子踹翻。
“我说的是合伙人，别多想。”姜尘顺手扶住她的肩膀，低声一笑，“你要真想多想也不是不行。”
“滚！”
姜尘刚把“沈知遥独家情书套装”摆上摊，王磊就已经冲来往的学弟学妹招手：“来来来，新鲜出炉的毕业绝响曲，来自纯爱战士最后的倔强！错过一封，后悔一生！”
一阵脚步声从侧面传来。
江天帆穿着耐克全套，一脸“我是明天要出发旅游的人”的神气，而他旁边还有一些男男女女，都是和姜尘一个班的。
沈知遥也在，她穿着一件淡蓝色连衣裙，拎着包，头发微卷，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安静美。
此刻她正眼神复杂地看着姜尘。
江天帆一看姜尘拎着编织袋，就乐了：“哟，姜尘，你这是高考刚结束，现在已经开始谋生了？”
姜尘淡定一笑：“谋生只是手段，我这是在构建教育副产业闭环。”
“你这是在收垃圾吧？”
他走过来，目光扫了一眼地摊上琳琅满目的复习资料、草稿纸、甚至还有几本被胶带黏好的错题本，脸上瞬间露出讥讽之色。
“姜尘，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下作。”江天帆嗤了一声，声音不小不大，刚好够周围人都听见。
气氛一时凝固，江天帆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刚刚一脚踩碎了姜尘的玻璃心。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沈知遥，似乎想表达：我帮你报仇了。
就在这时，盖希玥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
“咦？这一封是谁的？字这么潦草，像是用左脚写的……”
她随手从摊子上的“情书福袋”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粉色信纸，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把落款处正对着众人第一眼能看到角度。
“江……天帆？”
“……”江天帆脸色一僵，整个人瞬间像被ctrl+Z了一样定在原地。
“什么？江天帆的情书？”
“真的假的？”
“我看看我看看……哇塞，还有‘愿与你在图书馆背靠背刷题到白头’这种句子……这也太肉麻了吧！”
瞬间炸锅。
围观人群像打翻了蜂窝，哄笑声、口哨声、调侃声四起。
江天帆脸上的笑容逐渐裂开，怒气一点点爬上额头，“你……你们敢造谣？我哪有写过这种东西！”
“落款有你名字哦，还画了个爱心，字虽然丑了点，但笔迹确实是你的。”人群中有人说。
“而且还有四封内容一模一样的，不会是批量生产吧？兄弟，你是开情书复印铺的？”
盖希玥咳了一声，捂着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姜尘见状，顺势一叹：“哎，老江啊，做人不能双标啊。自己偷偷写情书表白，回头又来嘲笑我们构建情绪价值，太虚伪了你。”
江天帆气得脸通红，伸手想抢信，“信还我！你们这是偷盗行为！”
姜尘轻轻一侧身：“说话要讲证据，我这是在地上捡的。怎么，怕我们再找出一封写给男生的？”
“你！”江天帆胸口一堵，差点原地离开人世。
“要不这样。”姜尘语气忽然真诚，“你如果自己收回去，我愿意只收个保密费。五十一封，支持分期付款。”
“姜尘，等成绩出来了，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江天帆甩袖离去，步伐仓皇。
人群暴笑如雷。
盖希玥这才抬起头，望向姜尘，眼里隐隐多了些别的光彩，“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堆信里有江天帆的？”
“我怎么会知道。”姜尘笑容无辜，“只是觉得你眼光一向很好嘛。”
“哼。”她撇了撇嘴，没再多说，只是突然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某个身影，然后……下意识往姜尘旁边挪了一步。
下一秒，
“姜尘，我们准备去看望一下刘老师，你要不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