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之所以被称之为社畜,就是指在公司像牲畜一样被压榨,为生计奔波的上班族,他们往往工作压力大,毫无自由更何谈生活品质。
慕笙歌在这个“休假”世界的身份就是社畜这一群体的典型代表。
人生被设置成一个大型的循环周目,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清晨拖着尚未休息好的身体和同样泪的要死的同事挤上沙丁鱼罐头般的公交车,深撑着被掏空的身体蹒跚回到简陋的出租屋。
日复一日,又永无止境,日子自然是苦不堪言,银行卡里几乎停滞的存款是这具疲惫躯壳的唯一动力。
今天也是一如既往,慕笙歌踩着点踏入公司大门,脸上是因为昨晚加班和帮某人太久的苍白,以及麻木。
他倒没有马不停蹄的开始今天的工作,而是打开了那个质量不错的保温盒。
盖子被掀开,梨香混合着冰糖的香气偷跑出来。
慕笙歌用附带的小勺舀起一勺炖得晶莹剔透的梨肉和汤汁,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梨肉软糯,汤汁甜润。
黎阡墨大概是太紧张了,冰糖放得有些多,以至于慕笙歌刻在灵魂里对甜味感知相对迟钝的缺陷,都能清晰地尝到那丝丝缕缕的甜意。
黎阡墨昨晚被慕笙歌毫不留情地赶出家门后,在冰冷的出租屋里对着墙壁思考了一整夜的对策。
主要是这次太过分了。
他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之前那种直接表达爱意的相处,似乎很容易踩到宝宝的雷区,惹他生气。
而“邻居”这个身份,虽然相对委婉,但至少能获得基本的接触和对话机会,甚至还能送上关心而不被立刻拉黑。
黎阡墨决定暂时将过于直接的方式雪藏,主打“温柔暖心好邻居”这条路子。
他正通过早已渗透进慕笙歌公司的隐秘摄像头,贪婪地看着屏幕里慕笙歌小口喝着他炖的冰糖雪梨。
那疲惫进食的模样,微微低垂的眼睫,都让黎阡墨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占有欲,仿佛自己精心投喂的小动物终于接受了食物。
可惜这种满足感很快就被一股翻涌的情绪取代。
他拿起手机,熟练地换上那个尚未被拉黑的号码,发送信息:
【宝宝为什么要接受那个邻居的东西?(???)】
语气酸溜溜的,仿佛那个送东西的邻居真是另一个人。
慕笙歌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随意瞥了一眼,看清内容后,
连眼皮都懒得抬,直接将手机屏幕按灭,暂时没有回复的打算。
自己醋自己?懒得搭理。
已读,现在并不想回。
黎阡墨看着毫无回应的聊天界面,胸口一阵郁结,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闷得难受。
或许是那碗过甜的冰糖雪梨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好运,慕笙歌今天负责的项目罕见地提前收尾,
他终于得以在夜幕完全降临前,踏上了回家的路。
坐在依旧不算空旷的公交车上,慕笙歌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心底默默盘算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存款。
辞职的念头,就如同野草般疯长。
公司倡导的“自愿加班”文化,所谓的“自愿”不过是变相的胁迫。
加班费?
不好意思,除了刚入职那几个月象征性地发过一点,如今早已查无此“费”。
老板王扒皮画饼和压榨员工的本事倒是与日俱增。
高强度的工作,微薄的薪水,看起来毫无希望的前景……
这破班,真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只是,辞职之后呢?
生活不会因为没了这些“束缚”就变好,人总是要重新投入苦海。
慕笙歌怀揣满腹愁绪走下车,刚拐进通往出租屋的巷子,就偶遇了正在巷子口徘徊的黎阡墨。
“好巧,刚下班?”
黎阡墨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仿佛真的是不经意间的一场邂逅。
“嗯。”慕笙歌淡淡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黎阡墨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身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开始找话题闲聊。
“慕先生平时下班后,都喜欢做些什么放松?”
黎阡墨状似无意地问道,眼神却密切关注着慕笙歌的反应。
“没什么特别的。”慕笙歌回答得滴水不漏。
“那有什么比较喜欢的食物,或者……颜色?”
黎阡墨不死心,继续试探,试图勾勒出慕笙歌隐藏的喜好,以便更好地投其所好。
慕笙歌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黎阡墨莫名有些心虚,仿佛自己的小心思早已被看穿。
“都还行。”依旧是模糊的回答。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走到了出租楼楼下,开始爬那狭窄昏暗的楼梯。
就在慕笙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时,动作忽然顿住,他转过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正准备走向隔壁门的黎阡墨。
楼道里光线昏暗,慕笙歌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
“谢谢你的冰糖炖雪梨,很好喝。”
这句话如同一个定身咒,让黎阡墨瞬间僵在了原地。
血液“轰”地一下全部涌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剧烈地跳动起来。
第一次,这是笙笙第一次明确地夸奖。
不是因为被迫,不是带着怒气,而是如此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谢意?
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的冲击,让黎阡墨头晕目眩,脸颊烧得滚烫。
他张了张嘴,想说“你喜欢我明天再给你做”,或者“不客气,应该的”,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最后只能傻愣愣地看着慕笙歌对自己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开门,进屋,关上门。
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直到那扇门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黎阡墨才像是骤然回魂。
他同手同脚,几乎是飘着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黎阡墨赶忙抬起手,捂住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黑暗中,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咧开,露出一个傻乎乎又带着点痴迷的笑容。
出租屋内,慕笙歌并没有开灯。
他站在窗边,目光似乎落在窗外遥远的某一点上。
慕笙歌知道隔壁阿墨此刻定是那副因为一句简单夸奖就欣喜若狂,几乎失去正常行为能力的模样。
他眉头轻轻蹙起,有些担忧。
这种情绪并不健康。
黎阡墨的情感波动曲线,几乎完全与慕笙歌挂钩。
见到他时的极度兴奋与满足,被他拒绝或忽视时的焦躁,委屈甚至可能会自毁倾向,
以及仅仅因为一句普通的感谢就产生的巨大,不稳定的狂喜。
这种将所有的情绪价值,生存意义都极端地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的状态,是一种相对来说危险的依恋。
如同在走钢丝,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黎阡墨坠入深渊,
也可能会伤及被他紧紧抓住的,那个作为唯一支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