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五年的夏天,紫微城在一片压抑的忙碌中,透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生机。先是云珏的皇后诞下皇长子,取名云晟。紧接着,云琦的侧妃与云珏的另一位侧妃也相继临盆,一位小郡主和一位小皇子先后降生。皇室子嗣忽然间就兴旺起来。
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宫闱的沉寂,也暂时驱散了笼罩在苏璃心头的部分阴霾。她站在凤仪宫的窗边,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婴啼,紧锁了数年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无论如何,这是新的希望。
但她深知,仅仅是诞生远远不够。云珏和云琦的“不成器”,固然有天性使然,也与早年教育缺失、缺乏历练有关。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孙辈重蹈覆辙。这些孩子,即便最终不能继承大统,也必须成为栋梁之材,而非浑浑噩噩的闲散宗室,成为帝国的负累。
就在皇长子云晟满月宴的次日,苏璃做了一件令宗室和内廷都颇感意外的事。她没有大肆赏赐金银珠宝,而是亲自去了皇后的椒房殿。
彼时,云珏正笨拙地抱着襁褓中的儿子,脸上带着初为人父的喜悦与无措。见到母后驾临,他连忙起身,有些紧张地将孩子递给乳母。
苏璃挥退了闲杂人等,走到乳母面前,示意她将孩子抱近。小小的云晟睡得正香,脸蛋红扑扑的,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云氏皇族的轮廓,尚未显露出明确的性格特征。
苏璃没有去抱他,只是静静地端详了片刻。然后,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打开,里面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枚色泽温润、打磨光滑的……和田玉算筹。
她拿起那枚算筹,极其郑重地,轻轻放入了云晟的襁褓之中,紧贴着他小小的身子。
云珏和周围的宫人都愣住了。满月礼赐下算筹,这寓意……未免太过奇特,甚至有些沉重。
苏璃仿佛没有看到众人惊愕的目光,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孙子细嫩的脸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子眉眼,酷似其祖父当年。”
她的话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进行某种宣告。云承睿或许不是雄才大略的君主,但他至少仁厚,也曾勤勉。苏璃希望这个孙子,能继承其祖父的优点。
这枚算筹,便是她计划的开始。它象征着理政、算学、乃至治理国家需要的一切缜密思维与务实能力。她要让这个孩子从懵懂之初,就接触到与他的父辈截然不同的教育氛围。
随后,苏璃颁布了一系列针对新生皇嗣的养育章程,细致到令人咋舌:
* **胎教延伸**:命令太医署根据王妃、侧妃体质,定制安胎养神、益智明目的饮食与乐律。选派博学女官,每日为有孕的妃嫔诵读史书经典、讲述先贤故事。
* **启蒙规划**:孩子满三岁,即脱离生母,由精挑细选的、通晓文武的师傅与嬷嬷统一教导,避免妇人溺爱。五岁正式开蒙,所学内容远超《三字经》、《千字文》,将加入简易的算学、地理、甚至浅显的律法常识。
* **全面发展**:不仅注重文治,更强调骑射武艺的根基培养,要求皇嗣年满六岁便需开始练习弓马,强健体魄,磨砺意志。
* **实践观察**:待孩子年岁稍长,将有机会(在严密看护下)旁观简单的政务处理,甚至就某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发表看法,从小培养其对国事的感知与责任感。
这些章程,几乎是将一个合格继承人的培养模式,提前并普及到了所有可能诞生的皇嗣身上。苏璃的目的很明确:广撒网,重点培养。她要在这些孩子成长的过程中,仔细观察,甄选出心性、能力最出众的那一个。
消息传出,宗室内部议论纷纷。有人赞叹太后深谋远虑,有人暗讽此举劳民伤财,更有人敏锐地察觉到,太后对当今皇帝云珏,似乎已不再抱有期望。
云珏听闻这些章程,心情复杂。他既为儿子们能得到如此精心培养而感到一丝欣慰,又隐隐有种被母后彻底放弃的失落与酸楚。
而已经十四岁,开始在苏璃默许下接触更多实务的云琼,安静地旁观着这一切。她看着母后为那些尚在襁褓中的侄儿们铺设的道路,聪慧如她,自然明白其中的深意。她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翻阅手中那本《九州舆地志》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些。
苏璃站在权力的中心,目光冷静地布局着未来。她一手推动着对孙辈的系统培养,另一手,也从未放松对身边那个日渐显露出不凡潜质的女儿的引导。
双线并进,帝国的未来,在她冷静乃至有些冷酷的规划下,缓缓铺开。只是,最终能沿着她铺设的道路走到终点,承担起这万里江山的,会是谁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