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鸢心头微动,抬眼看向沈望。
方才他顿住的那一瞬间,她分明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那未说完的话,分明是“杀了她”。
可他看了自己一眼后,竟硬生生改了口,将“杀”换成了“送出宫”。
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暴君,难不成是……唯独对苏依湄心软?!一直装作不爱,其实彼此产生爱情都不知道?!
那可不得了!
沈望爱谁,娶谁,她不在乎。
但是!苏依湄绝对不能当亲亲儿子的娘!
一想到这里,南鸢就凶恶的看着沈望,当然,只敢在背后偷偷盯。
亲亲儿子都快被苏依湄骗的裤衩子都不剩了,他这个做亲爹的还沉迷在温柔乡里!
怎么做亲爹的?
亏自己当年还那么信任他被照顾他们之间的孩子!
沈望转过头看向她的瞬间,南鸢表情差点没收住,不过……沈望怎么一副求夸奖的样?
记得十年前,沈望做了一件好事都要在自己面前说道好几遍,生怕自己不知道,然后就是用这副臭屁的眼神看着自己。
苏依湄痛苦的大喊:“陛下,我是您的妃子,是你的妻子……!”
她想说,她陪了沈望差不多有十年,从闺房的姑娘家如今变成了深宫的怨妇,他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坐上如今的位置。
她不能这么被抛弃!
可是……她以为的时间证明一切,在沈望眼里顶多就是能够记住她的脸和名字,却连一次都靠近不了他一刻。
而沈望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妻子?你也配,朕的妻子从来只有一个,苏依湄,十年前,是你自请入宫,说无家可归,又因你是皇后旧识,朕便允你留下,照料年幼的南昭,彼时朕初登大宝,朝堂不稳,也需一位‘妃嫔’堵住那些老臣的悠悠之口。”
所有的一切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场交易。
他顿了顿,目光变冷:“何时,这‘依妃’的身份,竟成了你屡次冒犯朕的妻子,挑拨东宫、构陷内闱的理由?”
“妻子”二字,让整个东宫里面的人都鸦雀无声,沈望向来都讨厌被人提起他曾经的妻子,而现在却主动的说那个低贱的宫女是自己的妻!
当事人南鸢立在一旁,原本抱着看戏的闲适心态,原本还以为是沈望看上了苏依湄,还想着他就这么饥不择食吗?
把自己之前身边的一些手脚不干净的丫鬟纳入了自己的后宫,却没有想到居然这是苏依湄主动上前去要求的。
但这后半段的妻子二字?
南鸢反应过来猛地一顿,瞪大双眼。
她抬眼看向沈望,眼底写满了难以置信。
妻子?他说谁是他的妻子?
是她?!
“陛下,是妾身错了,妾身方才糊涂了,”苏依湄疯了般摇头,泪水模糊了双眼,“陛下,如果离开了我,太子殿下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他这孩子怕黑,殿下还请多多担待,妾身知道很多人都说太子殿下性情古怪,易怒,不是一个好储君,可他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缺爱的孩子,他也才十岁啊……”
这番话说的好像全都是在为太子殿下考虑,甚至沈南昭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他还是有点不懂。
这些话被有心之人听到,无非就是太子殿下年纪那么小就已经有了暴君的模样,如何能够坐稳着东宫之主的位置。
“依姨,你不用求他,”一道冷硬的童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的哭诉。
不知为何……头疼极了。
宫里面的香越发浓厚。
苏依湄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父子俩态度变得柔和起来,最近已经因为沈南昭不再只需要他一个人的陪伴而加大了香薰中的药量。
沈南昭已经闻了那么多年的安神香。
头疼的反应越发的剧烈。
一旦触碰到一些自己不想听到的东西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不管是对谁。
如今,他本就因苏依湄日日加量的香药心浮气躁,此刻听到苏依湄这番“卖惨”,又想到沈望那句轻飘飘的“妻子”,积压在心底的怒火与委屈,瞬间爆发。
“父皇当真是虚伪,阿春,皇后,依妃,三个女人围着你团团转,你一次一次的把阿春抢过去,如今你又要把依姨送走,你就这么想控制我吗?”
“你把这些称为朕在控制你?如果你不是她的孩子,你觉得朕有心情去管你?”
他抬眼看向沈望,那双酷似帝王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怨怼与冰冷的嘲讽,完全不像一个十岁孩童该有的模样:“你管过我吗?还有,父皇倒是好兴致,一边把对我好的人一个个赶走,一边忙着认‘妻子’,怎么,是觉得当年我娘走了,如今终于能找个人替代她了?”
沈望丝毫不顾虑沈南昭的感受,他将南鸢拉入怀里:“朕这辈子的妻子只有一个,当然,朕恨她,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了她。”
南鸢怎么感觉沈望的最后一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听得瑟瑟发抖。
可这些都不算什么,沈南昭接下来说的话才是让南鸢真正戳中心窝的:“既然父皇的妻子只有一个,那我沈南昭的母亲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依姨!绝不可能让那个当年抛弃我的女人,当我的母亲!”
“抛弃”二字,重重砸在南鸢的心上。
其实不牵扯那么多感情对她而言是最好的,原本她不愿意和亲亲儿子相认,不就是因为怕孩子又遭受到第二次抛弃。
怎么现在听着却这般的难过。
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滚落,砸在沈望的龙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颤抖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平时的时候最擅长隐藏情绪了,装疯扮傻就是她的强项,现在我连眼泪都控制不住。
而被侍卫架在殿门处的苏依湄,听到沈南昭这番话,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得意的窃笑。
她掩去眸中的算计与快意,却掩盖不她目的畅快,如果南鸢在这里该有多好,她最讨厌的就是那个虚伪高高在上的女人!
沈望低头,将南鸢眼底的痛楚与滑落的泪水尽收眼底。
他心中一动,下意识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想要替她拭去脸颊的泪水。
可指尖在触碰到她脸颊的前一瞬,却猛地顿在了半空。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强忍着哽咽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被一层冰冷的偏执覆盖。
他缓缓收回手,语气带着刻意的冰冷与嘲讽,字字句句都像在往她的伤口上撒盐:“皇后离开的太久了,久到连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认她这个母亲了呢,你说你自己叫阿春,那朕问你,你如果是皇后的话,你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