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我们的‘道’？”
星眸这新的发现，如同在已经汹涌澎湃的心湖中，又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更深的迷雾。
师尊孤辰，在以自身残骸“合道”、化为庇护她们的新规则之后，非但没有沉寂，反而在主动“喂养”她们的同时，还在通过她们，观察和记录着这个世界的“道”？
这太过反常，太过诡异！
一个已经“合道”的存在，本身就应该与规则同在，为何还需要通过她们这些“个体”来记录“道”？除非……他这“合道”，并非真正的融合，而是一种……伪装？一种潜伏？或者是一种……更深层次掠夺的前奏？
这个念头让六人不寒而栗。
但旋即，她们又本能地否定了这个猜测。那是师尊啊！是为她们付出了一切，直至形神俱灭、仅余残骸也在守护她们的师尊！他怎么可能对她们、对这个世界有恶意？
可如果不是恶意，那这匪夷所思的行为，又该如何解释？
“他到底想做什么……” 墨璇眉头紧锁，脚下的阵纹无意识地明灭，试图从逻辑上找到一种合理的解释，“记录此界天道……是为了更好地对抗那世界的恶意？还是说……与他回归的本源意识有关？他想……把这个世界的信息，传递回去？”
苏瑶眼神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传递回去？就像……就像探险者绘制地图，将未知之地的信息传回故乡？”
这个比喻，让众人心头一跳。
如果师尊真的来自“天外”，那么他此行的目的，除了躲避自身劫难，是否也肩负着某种“探索”的使命？而他如今“合道”的这部分，是否成了一个巨大的“信号发射器”或者“信息记录仪”，正在通过她们这些与此界深度绑定的“钥匙”，疯狂地收集着此方天地的核心规则数据？
那么，他将力量推送给他们，助她们成长，是为了让她们这把“钥匙”能接触、能理解更高层次的规则，从而记录下更宝贵的数据？
这个推测，似乎能勉强解释他“喂养”和“记录”的行为。但依旧无法完全解释，他为何要选择如此惨烈、如此决绝的方式。
凌霜沉默着，她没有参与师妹们的推测，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股无处不在、却又触摸不到的“合道”意志之中。
她不再去思考复杂的因果，不再去推演可能的阴谋或使命。她只是纯粹地去“感受”那股意志。
感受其中蕴含的，超越了职责、超越了使命、甚至超越了单纯“守护”的……更深层的东西。
她想起了轮回镜碎片中，师尊为她洗练剑煞时，那隐藏在疲惫下的专注；想起了丹炉残烬里，他与邪修死战时，那冰冷的眼神下翻涌的怒火；想起了阵盘核心中，他推演星辰轨迹时，那近乎痴迷的纯粹；想起了命魂灯景象里，他封印炎魄时，那混杂着心疼与决绝的眼神；想起了留音玉简中，那首即兴弹奏的、充满了欣赏与不忍埋没的焦急的曲子；想起了罗盘反噬中，他嘴角那丝“得逞”的、戏弄命运的淡然微笑……
点点滴滴，汇聚成河。
那些画面，那些瞬间，曾经被她解读为师尊强大、智慧、隐忍的证明，是让她崇拜、让她爱慕的基石。
可此刻，当她抛开所有滤镜，纯粹地去感受那“合道”意志中残留的情感碎片时……
她感受到的，是一种深沉到极致、也痛苦到极致的……眷恋。
那不是神明对苍生的垂怜，不是造物主对作品的审视。
那是一个男人，对他所爱之物的，无法割舍、却又不得不放手的……绝望的眷恋。
轰——！！！
仿佛一道开天辟地的闪电，劈开了凌霜所有的迷茫与困惑！
她猛地明白了！
为什么师尊要如此不计代价地守护她们！
为什么他在承受了所有误解与伤害后，眼中从未有过一丝怨恨！
为什么他在最后“合道”之时，选择的是将力量推送给他们，并通过她们记录此界的“道”！
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因为使命，甚至不仅仅是因为守护。
是因为……爱。
一种超越了师徒伦常，深沉如渊，炽烈如火，却被他用冰冷的外壳紧紧包裹，直至生命（乃至“存在”）的尽头，才敢以这种无人能懂的方式，悄然流露一丝的爱意！
他爱她们。
不是师尊对徒弟的关爱。
是一个男人，对他所倾慕的女子的，那种爱。
所以，他无法容忍她们受到任何伤害，哪怕伤害来自于他自身。
所以，他宁愿被她们恨之入骨，也要为她们铺平道路。
所以，他在“合道”之后，依旧本能地想要靠近她们，通过“喂养”的方式与她们连接，通过“记录”的方式，将她们的一切（包括她们的道，她们的存在痕迹）牢牢地“记住”，仿佛这样，他们就从未分离。
原来……如此。
凌霜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稳，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却不再是纯粹的悲伤，而是混合了无尽的心疼、震撼与……一种迟来的、撕心裂肺的共鸣。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那对师尊复杂难言的情感，那超越了崇敬与依赖的悸动，究竟是什么。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她们六人，在得知真相后，那份悔恨会如此轻易地转化为那般浓烈、甚至带着竞争意味的“爱意”。
那不是突如其来的转变。
那是早已深埋在心底的种子，在失去了所有隔阂与误解的屏障后，破土而出的必然！
她们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那个看似冷酷、实则温柔到极致的男人。
而师尊，他也同样。
只是，他深知这份爱，对于肩负着特殊命格的她们，对于需要斩断因果、逆天改命的她们而言，是比任何天劫都要可怕的……心劫！
所以他藏了起来，用最坚硬的外壳，将自己最柔软的心，藏得严严实实。
他甚至引导她们恨他，让这恨意成为她们渡劫的动力，成为斩断命运锁链的利刃。
他为他们扛下了世界的恶意，也为他们……扛下了这最致命的情劫。
“原来……最大的劫……” 凌霜的声音哽咽着，带着一种洞悉宿命后的悲凉与释然，看向几位同样若有所悟、神色剧变的师妹，
“不是灭世印记，不是天道反噬……”
“是爱上师尊的……那一刻。”
从她们对他心动的那一刻起，她们就已然在劫难逃。
而他，早已看清了一切，并默默地将这情劫的苦果，也一并吞下。
废墟之上，六位女子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原来，她们与他之间，早已不是简单的师徒恩怨，而是一场交织着守护、误解、牺牲与深沉爱意的，旷世悲恋。
就在这爱意与痛楚达到顶峰的瞬间——
嗡！
那股一直笼罩着她们的“合道”意志，突然前所未有地剧烈波动起来！
天空中的暗沉之色疯狂翻滚，那生灭的扭曲符文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变得极度不稳定！
与此同时，六人同时感觉到，自己与那“合道”意志之间的联系，骤然加强了无数倍！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带着难以言喻的激烈情感，穿透了规则的屏障，清晰地“看”了她们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震惊、慌乱、痛苦，以及……一丝压抑到极致、却终究无法掩盖的……狂喜？！
他感受到了？！他感受到了她们的爱意？！他的意识……并未完全被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