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最里面,堆放杂物棚子的阴影下,紧贴着斑驳的后墙,果然有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门!
门关着,颜色和墙壁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刚才的画面碎片……那个窗口……补漏粮?!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绝望的黑暗!
“卫国!”林向阳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嘶哑变调,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一把将手里那个锈迹斑斑的搪瓷盆塞到还在发懵的林卫国手里,“拿好!带着你姐和晓雨,就在这里!哪儿也别去!等我!”
话音未落,他甚至没等林卫国回应,就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前面挡路的人群,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朝着那个隐蔽的、几乎被遗忘的角落小门,踉跄着、却又无比疯狂地冲了过去!
“大哥!”林晓梅的惊呼被淹没在人群的嘈杂里。
林卫国下意识地抓紧了冰凉的搪瓷盆,看着大哥瞬间消失在攒动的人头和杂物棚的阴影中,憨厚的脸上只剩下彻底的茫然和恐慌。
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大哥的样子很可怕,像要去拼命。
林晓雨还在哭,哭声在粮站绝望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混乱的人群被林向阳这突然的举动惊扰,不满的嘟囔和抱怨声响起。那个桌后的工作人员也皱起眉头,伸长脖子朝这边望来,嘴里骂骂咧咧:“搞什么名堂!小兔崽子……”
林向阳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快!再快一点!那个窗口!那是最后的希望!绝不能错过!
他跌跌撞撞地冲过散落着煤灰和烂菜叶的地面,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刚才画面碎片带来的惊鸿一瞥和0.5能量的瞬间消耗,让他的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扯着肺部剧痛。
小门!就在前面!
林向阳撞开那扇不起眼的小门时,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门后是一条狭窄阴暗的过道,尽头处果然有一个更小的窗口,窗口木板紧闭着,里面隐约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扑到窗口前,手指颤抖着,几乎是砸在木板上:“同志!同志!抚恤粮!还有吗?”
里面窸窣的声音停了一下,随即木板被拉开一条缝。一张同样带着疲惫和不耐烦的脸露了出来,比外面那个年轻些,但眼神里的冷漠如出一辙。
“吵吵什么?没看关门了?”声音压得很低。
“林家的抚恤粮!刚才…刚才外面说没了,求求您…”林向阳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身体因为虚弱和刚才的狂奔而微微颤抖。
里面的男人皱着眉,似乎在回忆什么。
他瞥了一眼林向阳苍白如纸的脸和单薄破旧的衣裳,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空荡荡的黑暗过道,沉默了几秒。
就在林向阳的心沉到谷底时,男人嘟囔了一句:“林家…哦,等着!”
木板“啪”地一声又关上了。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向阳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大口喘着粗气,太阳穴的刺痛和身体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涌来。
刚才那0.5的能量消耗绝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现在连站稳都费劲。
终于,木板再次拉开。
一个沉甸甸的、灰扑扑的小布袋子被粗暴地塞了出来,差点砸在林向阳怀里。
“就这些了!赶紧走!”里面的声音带着催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向阳甚至来不及道谢,只是死死抱住那个袋子。
入手的分量让他冰凉的心瞬间注入一股滚烫的热流——是粮食!实实在在的粮食!
虽然不多,但绝对能救命!
他不敢停留,转身踉跄着冲出小门,回到喧嚣混乱的粮站院子。
“大哥!”林晓梅带着哭腔的呼喊立刻响起。
她和卫国、晓雨正被粮站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往外推搡,卫国梗着脖子想反抗,被两个大人架着胳膊动弹不得,晓雨吓得哇哇大哭。
周围的人群投来混杂着同情和麻木的目光。
“在这!”林向阳嘶哑地喊了一声,举了举怀里的粮袋。
那工作人员看到林向阳竟然真的抱着粮食从后面出来,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眼神闪烁,嘴里骂骂咧咧:“小兔崽子瞎跑什么!领完了还不快滚!堵着门!”但终究没再上前。
林晓梅看到大哥怀里的粮袋,绝望的泪水瞬间变成了狂喜,她挣脱开,跌跌撞撞地扑过来,一把抱住林向阳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卫国也挣脱了束缚,喘着粗气跑过来,眼睛死死盯着粮袋,肚子配合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
“走!回家!”
林向阳咬紧牙关,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一手紧紧抱着粮袋,一手拉起还在抽泣的晓雨。
晓梅立刻懂事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搪瓷盆,紧紧跟在后面。
卫国则像一头护食的小狼,警惕地跟在最后,凶狠地瞪视着周围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影。
四人如同打了败仗又侥幸抢回一点战利品的残兵,在周围或复杂或冷漠的注视下,艰难地挤出粮站大门,踏上冰冷刺骨的归途。
怀里的粮袋像一块烙铁,烫得林向阳心头发慌。
这袋“补漏粮”分量明显不足,而且全是粗糙的高粱米,混杂着不少砂砾和稗子,远不如正规抚恤粮的质量。
但此刻,它比黄金还珍贵。
回到那间四面透风的破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寒冷和窥探,屋里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和晓雨压抑的抽噎。
“大哥…粮…”林卫国眼巴巴地看着林向阳手里的袋子,喉结上下滚动。
林向阳点点头,将粮袋小心地放在瘸腿矮柜上。
他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只想躺回那张硬板床。
但他知道不行。
“晓梅,把米…拿出来一点,熬点糊糊。”他声音虚弱地吩咐。
“嗯!”林晓梅用力点头,小脸上重新焕发出神采。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袋口,捧出一小捧灰褐色的高粱米,仔细地挑拣着里面的砂石。
动作虽然生涩,却异常专注。
家里的铁锅在昨天的混乱中似乎被碰歪了锅耳,她费了点劲才架在冰冷的土灶上。
林向阳靠在冰冷的土坯墙上,看着晓梅忙碌的小小身影,卫国蹲在灶前笨拙地试图生火,晓雨则依偎在自己腿边,小脸蹭着他单薄的裤腿,寻找着一点温暖。
一种混杂着疲惫、心酸和微弱希望的情绪在胸中弥漫。总算…暂时活下来了。
然而,这点劫后余生的宁静,脆弱的如同窗棂上那层薄薄的破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