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院门,正好碰上捡柴火回来的晓梅和晓雨。
“二哥,你买什么了?”晓雨眼尖,看到了卫国那不自然的神情和捂着的口袋。
“没……没什么!就火柴!”卫国眼神闪烁,想快步溜回屋。
林晓梅却皱起了眉头,她敏锐地察觉到弟弟的不对劲,尤其是那下意识捂着口袋的动作。
管家婆的直觉让她拦住了卫国:“卫国,买东西找的零钱呢?给我记账。”
卫国顿时慌了,支支吾吾:“零钱……零钱……就0.5分……我……我弄丢了……”
“丢了?”
晓梅的小脸瞬间严肃起来,“大哥说了,一分钱都不能丢!在哪丢的?快去找!”
“可能……可能跑太快,掉路上了……找不到了……”卫国额头冒汗,谎话越说越磕巴。
晓梅盯着他,又看了看他紧紧捂着的口袋,忽然伸出手:“你口袋里是什么?给我看看。”
“没什么!”卫国猛地后退一步,更加心虚。
他的反应彻底暴露了问题。
晓梅不由分说,上前一步,一把从他口袋里掏出了那块用透明纸包着的、鲜艳夺目的水果糖!
空气瞬间凝固了。
晓雨看着那块糖,小嘴微张,眼里流露出渴望,但看到姐姐铁青的脸色,没敢吭声。
晓梅拿着那块糖,像是拿着一块烧红的炭,小手都在发抖。
她抬头看着卫国,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愤怒和不敢置信:“你……你用买火柴的钱买糖?!卫国!这是咱们家买盐买火柴的钱!你怎么能……!”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引来了屋里林向阳的注意。
“怎么了?吵什么?”
林向阳推门出来,看到晓梅手里的糖和卫国惨白羞愧的脸,瞬间明白了大半。
他的心猛地一沉。
“大哥!卫国他拿买火柴剩下的钱,偷偷买糖!”
晓梅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告状,声音带着哭腔,“半分钱!能买一小撮盐了!咱们的账……对不上了!”
精打细算的体系刚刚建立,就遭到了来自内部的第一次冲击。
这对于将记账视为神圣责任的晓梅来说,几乎是不可饶恕的背叛。
林向阳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看向卫国,没有说话,但那目光让卫国无地自容,脑袋几乎耷拉到胸口,小声嗫嚅:“我……我就是馋了……就半分钱……”
“半分钱不是钱吗?!”
晓梅气得跺脚,“大哥说了,咱们家经不起浪费!你忘了前几天连糊糊都喝不饱的时候了?”
卫国被骂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
林向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失望和火气。
他知道,对卫国这个年纪、这个性格的孩子来说,糖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一味的责骂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从晓梅手里拿过那块糖,看了看,又看向晓梅那张 meticulously 维护的收支表,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支出:火柴一盒,一分五厘”,而“结余”栏里,本该有半分钱的零头,此刻却空了。
“晓梅,你说得对。”
林向阳先肯定了大妹的原则性,“记账就要清清楚楚,一分一厘都不能错。这是我们这个家的规矩。”
然后,他转向卫国,语气平静却沉重:“卫国,你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大哥,我错了……”卫国声音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真的知道错了。
“错在哪里?”
“错在……不该乱花钱……不该骗人……”
“不仅仅是乱花钱。”
林向阳摇摇头,“是破坏了咱们这个家刚刚立起来的规矩。今天你因为馋,可以花半分钱买糖。明天是不是可以因为别的,再花一分?咱们家这点钱,能经得起几次这么花?账对不上,心里就没底,日子就会乱套。你想回到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心里慌得没着没落的日子吗?”
卫国用力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想!大哥,我再也不敢了!”
林向阳看着他真诚悔过的样子,叹了口气。
他掰开那块糖,分成不均匀的三小块,最大的递给晓雨,一块给晓梅,最小的一块递给卫国。
“糖,可以吃。但不是这么吃。”
他看着愕然的弟妹,“以后,咱们定个规矩。每个月,如果账上的结余比计划的多,或者咱们靠自己的本事额外挣到了钱,就拿出一点点,买点好吃的,大家一起分着吃,算是奖励。但不能偷偷摸摸,不能影响正常的开销。明白吗?”
三个孩子都愣住了,看着手里的糖块,又看看大哥。
“大哥……这……”晓梅有些犹豫,觉得还是浪费。
“吃吧。”
林向阳自己没吃,语气缓和下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犯错’换来的糖。记住这个滋味。以后想吃,就得靠我们一起努力,让账本上的结余多起来,正大光明地买。”
晓梅这才小心地将糖放进嘴里,甜味化开,她的脸色也缓和了些。
晓雨早已开心地舔了起来。
卫国拿着那最小的一块糖,却觉得无比沉重,放进嘴里,甜味里夹杂着羞愧的咸涩。
“晓梅,”林向阳看向大妹,“这笔账,记上。支出:糖果一块,半分。在备注里写上‘卫国预支,下月盈余扣除’。”
“嗯!”
晓梅立刻拿出铅笔和小木板,工工整整地记下,小脸上重新露出了认真和负责的光芒。
大哥的处理方式,既维护了账本的严谨,又给了弟弟改正的机会,还给了大家希望(盈余奖励),让她心服口服。
一场因糖引发的风波,看似平息,却深深触动了林向阳。
治家如治国,即便只是四个人的小家,建立规则、维持秩序也绝非易事。
内部的小小欲望,有时比外部的威胁更难应对。
【能量:0.48\/10】……能量似乎在缓慢回升。
晚上,林晓梅在电灯下,对照着实物,再次核对了粮食口袋和装着零钱的破罐子,然后在她的收支表上,用铅笔勾勒出一个简单的曲线图,试图更直观地展示未来几天粮食的消耗预测。
林向阳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中感慨万千。
困境催人成长,晓梅在这方面的天赋和责任心,远超他的预期。
然而,就在林家小屋沉浸在一片带着反思和希望的宁静中时,窗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
片刻后,西厢房里,钱叔就着昏暗的油灯,在一张废烟盒的背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下几个字:“林氏,兄妹四人,长兄向阳,颇有心计,善技工,制手摇电灯,家贫然收支有度,妹掌账……”
写到这里,他顿了顿,眼角余光瞥向桌上那枚锈蚀的齿轮,又想起那台柴油机和林向阳与王工的交谈,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和计算。
他沉吟片刻,在最后又加了两个字:“……可疑。”
他将烟盒纸揉成一团,攥在手心,吹熄了油灯,融入一片黑暗之中。
窗外,月凉如水。
林家屋内,手摇发电机发出的微弱嗡嗡声和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屋外,冰冷的审视并未停止,反而因为林家显露出的不同寻常的秩序和能力,而多了一层更深的探究。
【能量:0.49\/10】的光芒微弱地闪烁着。
生存的刻度被精准记录,但未来的风险,却从未在账本上显现。
那无声无息的“可疑”二字,仿佛预示着新的风波,正在暗处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