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后的清晨，大杂院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和腐烂草木的气息。
积水尚未完全退去，在坑洼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浑浊的水洼，映照着灰蒙蒙的天空。
林家灶房的惨状在日光下更加触目惊心。
塌陷的屋顶露出一个不规则的大窟窿，断裂的腐朽椽子像枯骨般支棱着，湿漉漉的草席和碎瓦片掉落在坍塌了小半的灶台上，和泥浆混在一起。
冰冷的雨水还在从边缘断断续续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泊。
整个灶房一片狼藉，寒气逼人。
林向阳站在灶房门口，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一夜未眠，加上能量持续在低线徘徊【0.4\/10】，让他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
昨夜的惊险和张麻子逃离时那怨毒的眼神，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大哥……”
林晓梅端着一碗勉强用没被雨水泡坏的杂合面熬成的稀糊糊走过来，声音里满是担忧，“先吃点东西吧。”
碗里的糊糊稀得能照见人影，但已是这个家能拿出的最好食物。
林向阳接过碗，食不知味地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勉强压下了胃里的抽搐，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
必须尽快修好屋顶！
否则下一个雨夜，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而且，敞开的破洞就像一张邀请函，随时欢迎着张麻子或者其他觊觎者的再次光临。
“卫国，看着家和小雨。”
林向阳放下碗，声音沙哑却坚定，“我去找李主任。”
街道办里，李爱华正对着电话听筒大声说着什么，眉头紧锁。
看到林向阳进来，她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向阳？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李爱华扶了扶眼镜，注意到少年不同寻常的苍白和疲惫。
“李主任，我家……我家灶房的屋顶，昨晚上被暴雨冲塌了。”
林向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焦急。
“塌了？”李爱华一惊，站起身，“人没事吧？”
“人没事，就是东西泡了不少。”
林向阳省略了张麻子那段，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李主任，我想赶紧修一下，不然没法住人了。想来问问，街道能不能批点修房子的材料？主要是木材，椽子断了，需要换新的。”
李爱华闻言，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她走到文件柜前，翻出一个厚厚的本子，快速翻阅着。
“向阳啊，你的困难我知道。”
她叹了口气，手指点着本子上的表格，“但是，这木材……是紧缺物资，各个单位都缺，需要指标。街道今年的修缮指标早就用完了，额外申请需要打报告到区里，一层层审批，没个把月根本下不来。”
指标！又是指标！
林向阳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时代，几乎一切生产资料都离不开计划和指标。
没有指标，寸步难行。
“李主任，不能通融一下吗？哪怕一点点，先应应急？眼看天越来越冷，还有雨……”
林向阳的语气带上了恳求。
李爱华摇摇头，眼神里有一丝爱莫能助的无奈：“向阳，不是我不帮你。规矩就是规矩，没有指标，我一寸木材也动不了。私自挪用，那是要犯错误的。”
她合上本子，语气缓和了些：“要不这样，你们兄妹先克服一下困难，挤在里屋。等明年指标下来了，街道优先给你家安排？”
明年？林向阳心里一片冰凉。且不说这破屋能不能撑到明年，就算能，这中间的日子怎么过？日夜提防张麻子？在漏风漏雨的房子里硬抗北方的寒冬？
他知道李爱华说的是实情，并非刻意刁难。但这种按部就班的“规矩”，对他们这种挣扎在生存边缘的家庭来说，无异于一道冰冷的枷锁。
希望似乎被彻底堵死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街道办，冰冷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却远不及心里的冷。
怎么办？去哪里弄木材？
钱？赵大爷给的那点零碎毛票，加起来连根像样的椽子都买不起。
而且没有票证，有钱也买不到计划内的木材。
去黑市碰运气？
想起张麻子那双毒蛇般的眼睛和黑市的险恶，林向阳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那是自投罗网。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家一点点垮掉？
他漫无目的地在大杂院外徘徊，目光扫过堆满杂物的角落、废弃的破筐烂瓦，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可能。
但除了些碎砖头和烂木板，一无所获。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瞥见墙角堆着一堆被雨水泡得发黑的破烂------那是昨天清理灶房塌陷废墟时扫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彻底清理。
一堆湿漉漉的、沾满泥浆的草席和碎瓦片中，一个不起眼的、同样沾满泥污的金属物件，在灰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
林向阳的心猛地一跳！
他快步走过去，拨开上面的杂物，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入手冰凉沉重，是一个黄铜制的、结构精巧的圆盘状零件，边缘带着齿轮，中间有轴孔，虽然沾满泥污，但依旧能看出其原本的精细和光泽------是那台被丢弃的旧留声机、后来被他拆解后，觉得或许有用而留下的调速机构的一部分！
昨天屋顶坍塌时，它从堆放杂物的角落被震了出来，混在了泥浆里。
【物品：留声机调速器部件（黄铜材质，轻微磨损）】
【状态：可分析】
【能量：0.4\/10 → 分析需耗能0.02】
虚拟图书馆的提示框自动弹出。
分析？分析它有什么用？
林向阳下意识地想要否决。现在最需要的是木材，不是这破铜烂铁……
等等！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劈入他的脑海！
黄铜！
在这个金属同样紧缺的年代，黄铜是很有价值的工业原料和回收物资！
虽然只是一个零件，但材质本身就有价值！
而赵大爷……前院那个面冷心善的老钳工赵大爷！
他退休前在厂里就是跟各种金属打交道的，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