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足够了。
他需要准备一个让张麻子无法拒绝的“诱饵”，以及确保自身安全的交易方式。
他让晓梅从家庭基金中取出极小一部分钱，又让卫国去废品站刘海中那里，用极低的价格淘换来一个看似不起眼、但材质尚可的旧麻袋。
然后，他选择在一个傍晚，独自一人来到了张麻子通常活动的区域。
张麻子正跟几个狐朋狗狗友蹲在墙角吹牛，看到林向阳过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混杂着畏惧、讨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的复杂表情。
上次被街道主任呵斥、又被林家小子“收编”的经历，让他颇感憋屈，但林家尤其是那个力气大得吓人的小子的威慑力犹在。
“哟，林......林小哥？找我有事？”张麻子站起身，示意其他人散开点。
林向阳也不绕圈子，将他拉到更僻静的角落，低声道：“有笔生意，看你做不做。”
“生意？”张麻子眼睛滴溜溜一转，“您吩咐，只要我张麻子能办到的......”
“我需要糖。红糖白糖都行，不要票的那种。”林向阳压低声音。
张麻子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小哥，这......糖可是紧俏货，黑市上价也高，而且风险大......”
“我知道价高。”林向阳打断他，“但我不用钱买。”
“不用钱？”张麻子愣住了，“那用啥？”
林向阳拍了拍手上那个旧麻袋：“用这个换。”
“这是啥？”张麻子疑惑地看着那瘪瘪的麻袋。
林向阳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工业盐，大粒的。我知道你有路子把它出手，也能换到糖。”
张麻子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审视。
他上下打量着林向阳，似乎想重新认识这个半大孩子。
工业盐？
这东西可不是一般孩子能知道、更别说搞到的。
他越发觉得林家小子深不可测。
“工业盐......”张麻子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贪婪，但更多的是谨慎，“这东西......也不好弄啊，而且......犯忌讳......”
“好不好弄，那是你的事。”
林向阳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知道你有门路。麻袋里的分量不多，只是个样品。你拿去，找你的渠道，按市面上的规矩，能换多少糖，就换多少糖回来。换回来的糖，我们七三分。我七，你三。”
“三成？”张麻子下意识地就想讨价还价，这跑腿担风险的事，才拿三成？
林向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盐是我的，路子最终也要靠我的信息。给你三成，是看在你跑腿牵线的份上。你可以不做，我想，总有别人愿意做。或者，我让卫国来跟你谈谈？”
听到“卫国”两个字，张麻子下意识地一哆嗦，上次被那小子差点掀翻的恐惧感又回来了。
他连忙挤出笑容：“做！做！三成就三成！林小哥您仗义！就这么说定了！”
他可是亲眼见过卫国徒手掰弯粗铁丝的，一点不想再体验那股怪力。
“规矩要定好。”
林向阳补充道，“时间，明天晚上这个时候，还在这里。我只等你一刻钟。过时不候，而且以后也别再想做这笔生意。交易时，我只跟你一个人碰面。如果让我发现你有别的念头，或者走漏消息......”
他没有说完，但眼神里的冷意让张麻子不寒而栗。
“明白！明白！您放心！规矩我懂！绝对守口如瓶！明天一定准时！”
张麻子连连保证，接过那个其实只装了少量工业盐（是林向阳通过张麻子之前的关系零碎弄来研究用的，极少一点）的麻袋，感觉重若千钧。
林向阳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融入暮色之中。
张麻子看着他的背影，又掂了掂手里的麻袋，心情复杂。
恐惧、贪婪、好奇交织在一起。
他越发觉得，这个林家小子，简直像个妖孽，明明是个半大孩子，却比很多老江湖还要老辣难缠。
第二天一整天，林向阳照常带领弟妹熬汤、出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他内心并非全然平静。
这次交易冒险程度较高，一旦张麻子起了歹心或者办事不力，都可能引来麻烦。
他暗自决定，晚上会提前去附近暗中观察，以防万一。
傍晚，生意结束，收拾停当。林向阳借口要去赵大爷那里还工具，独自离开了大院。
他提前来到约定地点附近，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藏好，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林向阳以为张麻子是否要耍花样或者出了意外时，只见张麻子鬼鬼祟祟地出现了，手里提着一个小布包，不时紧张地四下张望。
他一个人，没有带同伙。
林向阳又耐心等待了片刻，确认没有异常，才从藏身处走出来。
张麻子看到他，明显松了口气，又有些紧张，赶紧把小布包递过来：“林小哥，您瞧瞧！换来了！按您的吩咐，都是不要票的红糖砖！”
林向阳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
他打开一角，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去，里面果然是几块颜色暗红、质地粗糙但香气纯正的红糖砖！
分量看起来，远远超出他那点工业盐样品的价值！
显然，张麻子确实找到了渠道，并且被“三七分”的预期激励着，尽力换来了最多的糖。
“干得不错。”林向阳赞许了一句，迅速将布包收好，“你的那份，下次交货时一并算给你。”
“哎！好嘞！谢谢林小哥！”张麻子听到表扬和承诺，脸上笑开了花，感觉这险冒得值了。
“去吧，最近小心点。”林向阳挥挥手。
张麻子点头哈腰，很快消失在巷弄里。
林向阳拿着那包沉甸甸的红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成功了！
通过工业盐这个媒介，他成功地绕开了周满囤的卡价和王翠花的监视，间接地获取了珍贵的糖源！
虽然过程涉及黑市，风险犹存，但至少在现阶段，这是唯一能打破僵局的方法。
这笔糖，不仅能够支撑酸梅汤和山楂酱的生产，甚至还能让弟妹们偶尔甜甜嘴。
他心情复杂，既有成功的喜悦，也有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不安。
当他揣着红糖回到大院时，正好遇到周满囤叼着烟卷，站在合作社门口和人闲聊。
周满囤瞥见林向阳从外面回来，眼神里带着惯有的不屑和审视，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穷酸气来。
但他绝对想不到，这个他处处刁难的少年，刚刚完成了一笔他无法想象的交易，手里正握着足以让许多家庭羡慕的“硬通货”。
林向阳面色平静地与他对视了一眼，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径直走回了家。
周满囤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那小子今天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少了些之前的隐忍，多了点......让他看不透的东西。
他狐疑地皱了皱眉，暗自嘀咕：“这小崽子，又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