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点了点头，喃喃道：“像……真像……你小子，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得到了老馆长这近乎肯定的回应，林向阳心中大定。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大半！
他凭借超越时代的知识底蕴和急智，近乎“无中生有”地“复原”了关键图表！
这个过程的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能力证明。
它意味着，即使某些知识被封锁、被隐藏，他也有能力通过已有的信息和自身的智慧，去推断、去还原其中的精华！
“太好了！谢谢老师傅！这下我知道问题在哪儿了！我得赶紧回去重新计算！”
林向阳适可而止，迅速收起纸笔，脸上洋溢着解决问题的喜悦和感激。他没有继续纠缠更深的内容，表现得恰到好处。
老馆长看着他那兴奋的样子，也欣慰地笑了，摆了摆手：“能帮到你就好。以后有什么想不通的，还可以来找我……聊聊。”他刻意避开了“查阅”之类的敏感词。
林向阳再次道谢，然后去叫还在书海徜徉的晓梅和卫国。
兄妹三人怀着满满的收获（无论是知识还是那张宝贵的临时阅览证），离开了图书馆。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晓梅还在兴奋地和大哥讨论着刚看到的一个数学定理，卫国则比划着画报上看到的飞机，嚷嚷着以后也要造飞机。
林向阳微笑着听着，心中却远不如表面平静。
今天在图书馆的收获远超预期。
不仅获得了长期阅览的许可，更重要的是，他验证了自己“复原”知识的能力。
那本被锁住的《机械设计》，其精华已然被他“窃取”了一部分。
而且，他还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本带有德文笔记和神秘草图的《机械零件设计手册》，与家中的德文机械书、“盾”字册子之间，必定存在某种关联。
这条无意中发现的线索，像一根埋藏在知识土壤下的细线，或许将牵引出更深层次的秘密。
他摸了摸书包里那张刚刚绘制的、墨迹未干的应力分析图，又想起老馆长最后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知识的道路已然铺开，但前路似乎也变得更加迷雾重重。
那把锁住《机械设计》的铜锁，何尝不是这个时代某种壁垒的象征？
而他这种“非常规”获取知识的方式，一旦被有心人察觉，又会引来怎样的目光？
“哥，你看那边……”
一直比较安静的晓梅忽然拉了拉林向阳的衣角，小声说，语气带着一丝紧张。
林向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在胡同口的拐角阴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墙站着，似乎是偶然路过，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正是钱叔！
他手里拿着那杆熟悉的烟袋锅子，却没有点燃，只是那么随意地耷拉着，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刚从图书馆方向回来的林家兄妹，尤其是在林向阳那鼓鼓囊囊的书包上，停留了那么一瞬。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种无声的注视，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向阳的心猛地一紧。
他才刚刚从知识的宝库中出来，带着沉甸甸的收获和隐约的线索，这幽灵般的钱叔，就再次如影随形地出现了。
他到底知道多少？他此刻的出现，是巧合，还是……
林向阳握紧了妹妹的手，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警铃大作。
看来，这短暂的平静之下，暗涌从未停歇。
他必须尽快消化今天的收获，并且更加小心地，守护好家中那些不能见光的秘密。
知识的星辰已然在望，但通往星辰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与暗礁。
异日。
夏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第七中学教室老旧的窗棂，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和少年们汗液混合的微尘气息，带着一种独属于这个年代的、略显躁动的蓬勃。
下午第一节课，是三年级（2）班的美术课。
对于大多数还在与加减乘除和“毛主席万岁”方块字搏斗的孩子们来说，这每周一次、不用正襟危坐的图画课，无疑是枯燥学习生活中一抹亮丽的调剂。
教室里叽叽喳喳，孩子们兴奋地摆弄着家里带来的、长短不一的铅笔头，还有那珍贵无比、往往要兄弟姐妹合用的彩色蜡笔。
美术老师姓田，是个刚从师范毕业不久的年轻姑娘，穿着素净的格子衬衫，扎着两条麻花辫，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意。
她不像有些主课老师那样不苟言笑，很受学生欢迎。
“同学们，安静一下。”
田老师拍了拍手，声音清脆，“今天这节课，我们不画花草，也不画太阳小鸟了。我们来画一画我们身边常见的东西，好不好？”
“好——”孩子们拖长了声音回答，充满好奇。
“大家看看教室外面，”
田老师指着窗外，“看看我们每天走的胡同，看看院子里……有没有什么你们觉得有意思的，或者看起来很有‘力气’、很‘结实’的东西？把它画下来。”
这个命题对于三年级的孩子来说，有些抽象，但也给了他们更大的自由。
孩子们纷纷探头探脑，有的开始画教室门口那棵老槐树，有的画院子里停着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有的画水龙头，还有的干脆凭想象画起了冒着烟的工厂大烟囱。
林晓雨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今天穿着大哥林向阳用旧衣服改小的浅色衬衫，洗得有些发白，但干净整洁。
她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立刻动笔，而是双手托着腮帮子，那双遗传自母亲、大而清澈的眼睛，静静地望向窗外，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她的目光掠过斑驳的院墙，掠过晾晒的衣物，掠过墙角堆放的零星煤核……最终，定格在那扇虚掩的木板门上。
她想到了大哥林向阳那个宝贝得不得了的“工具箱”，还有那些她不太看得懂、但总觉得很神秘的图纸和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