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安静!”
费尔南多伯爵猛地起身,他狠狠捶着餐桌,近乎咆哮着命令道。
“阿尔瓦罗!你立刻率一队卫兵前往矿场,确保那里没有发生变故,沿途遇到任何可疑人物,立刻就地格杀!”
“遵命!大人!”
阿尔瓦罗应声而动,身影迅速消失在回廊深处。
“其他卫兵!封锁现场!所有人,待在原地别动!”
费尔南多伯爵的指令如鞭子一般疯甩,随即他又转向身旁的术士。
“伊格纳西奥!检查尸体的情况!”
伊格纳西奥如秃鹫般扑到卫队长的尸体旁,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尸身上摸索着,又凑近那张鼓胀扭曲的脸庞仔细嗅闻。片刻后,他起身,对着走过来的伯爵耳语了几句。
伯爵的脸色在摇曳的烛光下晦暗不明。他转向安东,目光扫过他身旁手足无措的胡安·卡洛斯,眉头一皱。
“看来你已经认识卡洛斯家的孩子了。”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碍事的苍蝇,“胡安,这里没你的事了,找你父亲去。”
胡安如蒙大赦,涨红着脸,向安东投去感激又担忧的一瞥,几乎是踉跄着逃开了。
伯爵走近安东,声音低沉:“安东爵士,事已至此,我对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目光灼灼,带着审视,“希望你……也能对我同样坦诚。”
“晨星堡的暴乱,绝非简单的矿工闹事。我的忠诚得力的属下们接连遭遇刺杀。这背后,一定有外来者在搅动风云。”费尔南多伯爵死死盯着安东的眼睛,仿佛想看清他所思所想的一切。
“请告诉我实话,摄政派你北上执行的那个‘秘密任务’……是不是个幌子?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我?是我这座晨星银矿?”
欸?安东有些意外,他刚想解释——
可伯爵已挺直了腰背,语气骤然变得愤怒:
“我对帝国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我也从来没少过王室任何税赋!但我知道,这银矿就像一块滴着油的肥肉,永远有豺狼虎豹在窥伺!如果……如果摄政大公真觉得我是个威胁,或者她有心要吞下这块肉,我费尔南多绝不反抗!我愿意自缚双手,随你返回帝都,在陛下和大公面前领罪!求胡斯特拉给予我公正的审判!”
好一番情真意切的自白,又一个自作多情的傻瓜。
安东心中毫无波澜,事到如今,他已经有些习惯了。
迎着伯爵的目光,安东语气平淡且可靠:“恰恰相反,伯爵大人。摄政女大公对晨星堡,对您的银矿,没有半点企图。我来此地,反而是希望您能借给我一些人手,护送我安全返回帝都复命。”
他微微颔首,“仅此而已。”
费尔南多伯爵脸上瞬间绽开如释重负的笑容:“啊!那就好!那就好!是我多虑了!爵士您真是……真是让我悬着的心放下了!”
他嘴上说着放心,眼底深处那抹疑虑却愈演愈烈。
哼,被叛军袭击全军覆没?说不定是你自导自演的诡计?
这回跑来向我借人手?想削我的兵还编这么多借口?
瓦伦蒂娜·卡蒂亚?安东·伍兹?你们这群该死的秃鹫,哪一个不盼着从我尸体上叼块肉!
阿尔瓦罗和他走得太近了,这小子最近也不对劲,啊!我得提防……
这些念头在伯爵脑中疯狂盘旋,但他脸上依旧堆满诚恳:“不过爵士,您也看到了,眼下这形势……实在太过紧张!矿区不稳,城内又总出凶案,恐怕我是有心无力啊!等我把这摊子烂事处理干净,我亲自带一队最精锐的人马,护送您风风光光返回帝都!您看如何?”
意料之中的结果,理由也无懈可击。
安东不置可否,苦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回卫队长的尸身上,其嘴边凝固的血迹里,有几点细碎的银色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白银的碎屑?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餐巾,蹲下身,准备包裹起一点沾有银屑的血迹。
“爵士!” 伊格纳西奥阴冷的声音如附骨之蛆,在他身后响起,“请不要随意破坏现场的证据。”
术士的眼神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伊格纳西奥大师,恕我冒犯,我是不是在哪里得罪过您?”安东不紧不慢地收起餐巾。
伊格纳西奥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几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了安东的衣袖,是露娜,她脸色苍白,声音因恐惧而变得颤抖∶
“安、安东!别碰!那是……那是‘银噬病’!”
安东动作一顿,侧头看她。露娜那双猩红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一种……一种发作极快、极其恶毒的诅咒!它能将活人的血液在瞬间转化为白银!”
露娜急促地喘息着,仿佛那些银屑也钻进了她的气管,“这种诅咒的真菌,曾被猎魔人用来对付我们!涂抹在武器上,只要一击,就能让血族在极度痛苦中死亡!”
她猛地抬头,看向安东,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安东,这里…这里太危险了!求求你!带着我一起逃走吧!”
安东握住了她冰凉的纤手,力度沉稳而有力,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少女牵离尸体。
一名卫兵快步走到伯爵身边,低声汇报着排查情况。
伯爵深吸一口气,转向安东,脸色浮现出几缕疲惫:“安东爵士,感谢您的坦诚。今夜的事……还请不要急于上报摄政女大公。晨星堡发生的一切,就让它都留在晨星堡吧,我不想让大公为此感到忧心。”
他顿了顿,发出邀请,“另外,明日我想请您随我一同去矿上视察,等到了那里,您就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
安东正待回应——
“砰!!!”
宴会厅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门,再次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开!惹得几位贵妇又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阿尔瓦罗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铠甲歪斜,脸上带着血痕和灰尘,声音嘶吼着压过了满场的尖叫:
“诸神在上!伯爵大人!银矿那边没出事!但……但是您的奴隶训练场……守卫全他妈被杀光了!地精!兽蛮人!全他妈跑出来了!城里已经乱了!”
他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宾客们,连忙吼道,“所有客人!立刻!留在宴会厅!不许离开!外面……外面已经不安全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闷雷般从城堡外滚滚传来,震得灰尘扬起、玻璃迸裂,震得每个人脸色苍白。那声音,属于那些尚未被驯服的兽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