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将城市林立的玻璃幕墙染成一片晃眼的橘红。车流在晚高峰的血管里缓慢蠕动，鸣笛声此起彼伏，汇成一首都市特有的焦躁交响。
陈星云握着方向盘，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皮革包裹的盘沿。副驾上，柳曼妮正对着遮阳板上的小镜子，仔细地补着唇妆。那支由方块合成的、涂抹后会在唇周析出细微金色光点的魅惑口红，被她用锡纸层层包裹，深埋在花盆底后，她又换回了常用的普通色号。唇膏的色泽温婉，却掩不住她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残留的惊悸。
手机震动，打破了车厢内略显沉闷的空气。柳曼妮瞥了一眼屏幕，是父亲柳正鸿打来的。
“爸？”她接起电话，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
“妮妮啊，”柳正鸿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在一个开阔的场所，“刚收到消息，今晚八点，瀚海拍卖行有一场季度重头戏！好东西不少！你不是一直说想了解下行情，给画廊收点硬货镇场子吗？正好！我弄了两张邀请函，位置还行，你们小两口有空就过来看看？顺便也散散心！”
瀚海拍卖行？陈星云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是本市乃至全国都排得上号的顶级拍卖行，门槛极高，拍品动辄千万起步。柳正鸿的古董生意做得不小，能拿到邀请函不奇怪。
“拍卖会？今晚？”柳曼妮眼睛亮了一下，显然被勾起了兴趣。经历了画廊那幅《深渊回响》带来的惊魂一刻，她对任何可能沾染“异常”的东西都多了十二分的警惕，但骨子里对“宝贝”的渴望和职业敏感并未消退。“都有什么好东西啊爸？”
“压轴据说是块‘凤血沁’的老玉珏，汉代的！品相绝了，温润生光，据说贴身佩戴最能安神定魄，滋养身心！起拍价就不低！还有几幅海外回流的古画，一套清宫造办处的翡翠十八子……”柳正鸿如数家珍，末了压低声音补充道，“听说还有几件…来历有点‘门道’的东西，没公开在图录上，行里人私下传是‘生坑’（指新出土的陪葬品）里出来的硬货，带‘老气儿’的！刺激着呢！你们年轻人不就好这口新鲜？”
柳曼妮听得心头发热，下意识地看向陈星云，眼中带着询问和期待。
陈星云微微颔首。他心中同样一动。安神定魄？滋养身心？经历了暗月世界的侵蚀和现实中的诡异遭遇，他对任何能“安神”的东西都抱有本能的兴趣。更重要的是，“来历不明”、“生坑”、“带老气儿”……这些字眼，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层层涟漪。现实世界，是否也存在类似暗月世界物品的东西？那些东西，是否也带着某种……力量？或者诅咒？
“行！爸，我们去！”柳曼妮立刻答应下来，语气带着压抑的兴奋，“正好星云今天下班早！”
“好嘞！邀请函电子版发你手机了！直接扫码入场！我在贵宾室还有点事，就不等你们了，自己找位置坐！”柳正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柳曼妮脸上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老公！瀚海拍卖会！压轴是汉代凤血玉！安神的！还有生坑货！说不定真能淘到好东西！”她似乎暂时忘记了画廊的惊魂和颈窝的隐痛，重新变回了那个对珍宝充满热情的收藏家。
陈星云看着妻子眼中闪烁的光彩，心中那点疑虑被压了下去。去看看也好。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隐藏的另一面。
“嗯。”他应了一声，转动方向盘，汇入前往市中心的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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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拍卖行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顶级商圈，独占一栋融合了古典与现代风格的恢弘建筑。巨大的拱形玻璃幕墙在夜色中流光溢彩，将周围的一切都映衬得黯淡无光。门前宽阔的台阶铺着深红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旋转门内。衣着考究、气质不凡的宾客络绎不绝，在穿着笔挺制服、戴着白手套的门童引导下，鱼贯而入。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雪茄和一种名为“财富”的无形气息。
出示电子邀请函，扫码入场。穿过挑高近十米、悬挂着巨型水晶吊灯、地面光可鉴人的大堂，侍者恭敬地引领他们走向拍卖主厅。厚重的橡木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混合着古董木质、羊皮卷、高级香水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岁月尘埃深处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拍卖厅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宏大。呈阶梯状下沉的观众席上铺着深蓝色的天鹅绒座椅，如同深海的漩涡。此时已坐了七八成满，低声的交谈汇聚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穿着黑色礼服或旗袍的服务员端着香槟，如同游鱼般在过道间无声穿梭。正前方，是一个宽阔的、被柔和聚光灯笼罩的拍卖台，深红色的帷幕尚未拉开。台侧巨大的电子屏幕清晰地显示着即将开始的拍品信息。
柳曼妮挽着陈星云的胳膊，踩着柔软的地毯，找到邀请函上标注的位置——位于中区靠后，视野尚可。落座时，天鹅绒座椅的包裹感极佳，但陈星云却感到一种无形的、仿佛被无数目光扫过的窥视感。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缓缓扫视全场。
前排是贵宾区，距离拍卖台更近。那里坐着的人气场明显不同。有白发苍苍、拄着镶金手杖、眼神锐利如鹰的老收藏家；有穿着高定西装、腕表价值不菲、身边依偎着年轻女伴的商界新贵；也有几位穿着低调、气质沉凝、眼神古井无波的中年人，像是某些特殊圈子的代表。
陈星云的目光在一位坐在前排右侧、靠近过道的贵宾身上停留了一瞬。那是一个身材微胖、穿着藏青色丝绒唐装的中年男人，正侧着头与旁边一位珠光宝气的妇人低声交谈，露出半张油光水滑、带着和善笑容的侧脸。他看起来平平无奇，像个富态的商人。
然而，就在他微微转动脖颈，抬手示意侍者添酒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的、在明亮灯光下几乎难以察觉的痕迹，落入了陈星云锐利如鹰隼的视线！
在那男人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灰黑色发际线下，紧贴着后颈衣领边缘的位置，一片指甲盖大小、边缘模糊的……青紫色印记！如同冻伤，又像某种淤痕，在拍卖厅暖色调的灯光下，透着一丝诡异的冰冷感！
陈星云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那印记的形状、色泽、透出的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与他妻子柳曼妮颈窝处那片被遮瑕膏掩盖的、来自“血滴”项链的冻伤印记，几乎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瞬间从陈星云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现实世界，果然存在与暗月世界力量相关的东西！而且，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汇聚了财富与权势的拍卖厅里！戴着这印记的人，是受害者？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微胖男人的座位号——333号。
“老公？看什么呢？”柳曼妮察觉到陈星云身体的瞬间僵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333号贵宾油光水滑的后脑勺和正在谈笑风生的侧脸。
“没什么。”陈星云收回目光，声音低沉平稳，仿佛刚才的惊悸只是错觉。他轻轻拍了拍柳曼妮的手背，“开始了。”
拍卖厅的灯光恰到好处地暗了下来，聚光灯如同舞台追光，精准地打在拍卖台上。厚重的深红色帷幕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铺着墨绿色丝绒的拍卖桌。一位穿着考究黑色燕尾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拍卖师步履沉稳地走到台前，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极具亲和力的微笑。
“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欢迎莅临瀚海拍卖行本季度最重要的一场盛会！”拍卖师的声音通过隐藏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大厅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富有磁性的穿透力，“今夜，我们为您精心准备了涵盖古今中外、跨越艺术与历史长河的珍品共两百三十七件！每一件都承载着时光的故事，凝聚着无上的价值！现在，让我们正式启幕今晚的寻珍之旅！”
拍卖正式开始。
最初的拍品如同开胃小菜，多是些价值适中、品相不错的珠宝首饰、近现代书画、官窑瓷器。竞价温和而有序，气氛还算轻松。柳曼妮看得兴致勃勃，不时小声和陈星云点评几句，俨然一个经验丰富的藏家。陈星云则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目光看似落在拍卖台上，实则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前排333号那个微胖的身影，以及他后颈那片若隐若现的青紫。
时间流逝，拍品一件件成交，气氛逐渐升温。当一套清宫造办处的满绿翡翠十八子念珠以令人咋舌的高价落槌后，拍卖师推了推金丝眼镜，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悬疑感。
“各位贵宾，接下来的这件拍品，有些特殊。它未收录在本次拍卖的正式图录之中，但其来历和价值，足以让真正的行家屏息。”他轻轻拍了拍手。
两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覆盖着黑色丝绒的托盘走上台。托盘不大，但两人抬得异常平稳慎重，仿佛里面装着千斤重物。
拍卖师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轻轻揭开了丝绒布。
嗡——！
聚光灯下，托盘里的东西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只瓶子。一只造型极其古拙、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青铜瓶！
瓶身高约一尺，呈细颈、鼓腹、撇足的样式。但瓶身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扭曲盘绕的浮雕！仔细看去，那些浮雕竟是一条条相互纠缠、撕咬的——毒蛇！蛇眼镶嵌着细小的、黯淡无光的黑色宝石，在强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幽光。蛇口大张，露出尖锐的獠牙，仿佛在无声地嘶鸣。瓶口处，则被一个同样青铜铸造、形似狰狞鬼面的盖子死死封住！鬼面双目空洞，咧开的嘴角带着一种极其怨毒的笑意！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阴森、带着强烈不祥气息的寒意，随着瓶子的显露，瞬间弥漫开来！明明隔着很远，但前排不少贵宾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感觉周围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度。大厅里嗡嗡的背景音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嘶……”柳曼妮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抓紧了陈星云的胳膊，身体微微绷紧。她颈窝处那片被遮瑕膏掩盖的印记，仿佛被这寒意引动，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刺痛感！镜中眼球、恶魔之眼的恐怖记忆再次翻涌！
“此物编号017，无名青铜鬼面瓶。”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据委托人所述，此瓶出土于西南边陲一处极其隐秘的千年古墓深处，与墓主贴身而葬，年代可追溯至战国早期，甚至更久远！瓶身‘百虺（hui，古指毒蛇）噬心’纹饰，风格狞厉神秘，极具巫蛊祭祀色彩。其铸造工艺之精湛，保存之完好，世所罕见！更难得的是……”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此瓶封存千年，开启时，其内空无一物，唯余一缕……异香萦绕，经月不散！触之冰寒彻骨！疑为上古方士炼药或封印邪祟之重器！起拍价，人民币八百万元！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十万！”
拍卖师话音落下，大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没有预想中的热烈竞价。大多数宾客脸上都露出了惊疑、犹豫，甚至一丝畏惧的神色。这东西，邪气太重了！那股无形的寒意和瓶身狰狞的纹饰，让人本能地感到不适。收藏是雅事，但没人愿意把这么个明显带着“脏东西”的玩意请回家。
然而，短暂的冷场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八百五十万。”一个沉稳的男声打破了寂静。声音来自前排左侧，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老者，座位号188。他举牌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在拍一件普通的瓷器。
“九百万。”几乎是紧接着，前排333号贵宾，那个微胖的唐装男人，带着和煦的笑容举起了号牌。他后颈那片青紫印记，在聚光灯的侧光下，似乎更清晰了一分。
陈星云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果然！
“九百五十万。”188号老者眼皮都没抬。
“一千万。”333号笑容不变，仿佛只是在菜市场买颗白菜。
竞价在两人之间迅速攀升！每次加价都毫不犹豫，数字如同滚动的雪球，转眼就突破了两千万大关！大厅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其他宾客都成了看客，被这毫不掩饰的财力和对邪物的“执着”所震慑。
柳曼妮紧张得手心冒汗，指甲几乎要掐进陈星云的胳膊里。她看着那只在聚光灯下散发着不祥寒意的青铜鬼瓶，又看看前排333号那油光水滑的后脑勺，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恐惧和愤怒的情绪在胸中翻涌。“老公…他…他脖子后面…”
“嗯，看到了。”陈星云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寒冰。他紧紧盯着333号，体内的“气”在经络中悄然加速流转，精神高度集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竞价的飙升，那只青铜鬼瓶散发出的阴寒气息似乎也在微微增强！瓶身上那些浮雕毒蛇的黑色眼珠，仿佛在灯光下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无尽怨毒和贪婪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蛛丝，悄然从瓶身蔓延开来，目标直指333号！
这东西…是活的？！或者说，里面封着的东西是活的！它在渴望被拍下？被333号拍下？！“两千五百万！”188号老者再次举牌，声音依旧平稳，但眉头已经微微蹙起。
“三千万。”333号笑容不变，轻松地报出一个天文数字。他甚至还悠闲地端起旁边的水晶杯，抿了一口香槟。
拍卖师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333号贵宾出价三千万！三千万！还有没有更高的？三千万第一次！”
188号老者沉默了。他锐利的目光在青铜瓶和333号之间来回扫视，最终缓缓放下了号牌，微微摇了摇头。
“三千万第二次！三千万第三次！”拍卖槌重重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成交！恭喜333号贵宾！这件神秘的战国青铜鬼面瓶，是您的了！”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更多的是复杂的目光聚焦在333号身上。工作人员立刻上前，用特制的、内衬柔软黑色天鹅绒的密封箱将青铜瓶小心翼翼地装好，抬了下去。
333号微笑着向四周点头致意，仿佛只是拍下了一件心仪的艺术品。他后颈那片青紫印记，在灯光下似乎透出了一丝诡异的…满足感？
柳曼妮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颈窝的刺痛感更加强烈了。她紧紧抓着陈星云的手，冰凉一片。
陈星云的眼神却异常冰冷。他看到了！在拍卖槌落下的瞬间，一丝极其细微、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黑色气流，如同有生命的毒蛇，从被装入箱中的青铜瓶方向，悄无声息地窜出，瞬间缠绕上333号贵宾的后颈，没入那片青紫印记之中！而333号本人，毫无察觉，甚至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这东西…在主动污染它的“主人”！或者说…在“进食”？！
接下来的拍卖，柳曼妮几乎没了心思。她满脑子都是那只狰狞的青铜瓶和333号后颈那片诡异的青紫。陈星云则更加警惕，精神如同绷紧的弓弦，仔细感应着每一件上台的拍品。大部分拍品气息正常，只是普通的古董或艺术品，但其中几件，特别是那些所谓“生坑”出来的玉器、陶俑，或多或少都沾染着一丝极其微弱、常人难以察觉的阴冷、怨念或血腥气息。这些气息虽然远不如那青铜鬼瓶强烈，却如同污浊的溪流，无声地渗透在这金碧辉煌的殿堂里。
终于，在经历了数件高价成交的珍品后，拍卖师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各位贵宾！接下来，将是今晚万众瞩目的压轴重器！编号237——汉代‘凤血沁’双龙首玉珏！”
全场灯光再次聚焦。两名工作人员极其庄重地抬上一个铺着明黄色锦缎的托盘。托盘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枚玉珏。
玉珏呈环形，中间有缺口。玉质温润细腻，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如同羊脂凝冻般的白色。但最为惊人的是，在玉珏那缺口的两端，各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线条遒劲的龙首！龙眼以极其细微的红色沁点点缀，神采飞扬。而整块玉珏之上，布满了大片大片如同凤凰浴火、又似晚霞浸染的——鲜红色沁斑！那红色沁入玉髓深处，浓烈、艳丽、灵动，仿佛有生命般在温润的玉质中流淌、晕染！在聚光灯下，整块玉珏散发着一种柔和而尊贵的宝光，一股温润、祥和、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的暖意随之弥漫开来，瞬间驱散了刚才青铜鬼瓶带来的阴寒！
“好玉！” “这沁色…绝了！” “龙凤呈祥，吉兆啊！” 大厅里响起一片由衷的赞叹。就连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柳曼妮，也被这玉珏的华美和温润所吸引，颈窝的刺痛感似乎都被那暖意抚平了几分，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
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此珏乃和田羊脂白玉籽料所雕，玉质之纯净无瑕，世所罕有！双龙首造型威仪中正，雕工精湛，气韵生动！其上天然形成的‘凤血沁’，色泽浓艳均匀，深入肌理，如同凤凰涅盘之血浸染，乃天地造化之奇珍！此珏经权威机构鉴定，确为汉代皇室御用之物，等级极高！贴身佩戴，不仅彰显身份，更能温养气血，安神定魄，驱邪纳吉！起拍价，人民币五千万元！每次加价，不少于五百万！”
“五千五百万！” 拍卖师话音刚落，立刻有人举牌！是前排一位穿着旗袍、气质雍容华贵的老妇人。
“六千万！” 一位商界大鳄紧随其后。
“六千五百万！”
“七千万！”
竞价瞬间进入白热化！价格如同脱缰野马，一路狂飙！大厅里气氛热烈，所有人都被这玉珏的绝代风华所倾倒。这才是符合他们身份和审美的顶级珍宝！
陈星云的目光也落在那玉珏上。那温润的暖意确实存在，甚至能微弱地引动他体内的“气”产生一丝舒适的共鸣。这东西，似乎真的蕴含着某种正向的、温和的“能量”？安神定魄…或许真有其效？他下意识地看向柳曼妮颈窝处，如果这东西能帮她……
就在价格突破一亿大关，竞争趋于白热化时，变故陡生！
拍卖师身后那巨大的电子屏幕，原本清晰地显示着玉珏的高清图片和当前的竞价信息。突然！
滋啦——！！！
一阵极其刺耳、如同指甲刮擦金属的电流爆音毫无征兆地炸响！巨大的电子屏幕猛地剧烈闪烁、扭曲！玉珏的图片瞬间被撕裂、拉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眼的雪花噪点！
“怎么回事？”
“设备故障？”
大厅里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站了起来，不明所以地看向拍卖台。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滋啦——滋啦——！！！
电流爆音更加剧烈！如同无数厉鬼在同时尖啸！扭曲的雪花噪点中，骤然浮现出大片大片粘稠的、如同墨汁般流淌的污迹！那些污迹疯狂地蠕动、汇聚，竟在瞬间勾勒出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那是一片无垠的、燃烧着暗紫色和硫磺黄火焰的焦灼大地！天空是破碎的、流淌着污血的巨大裂痕！无数扭曲、庞大、长满脓疮和骨刺的恐怖魔影在火焰与浓烟中蹒跚移动！而在画面正中央，一只巨大的、缓缓睁开的、覆盖着腐烂鳞片、眼球是暗紫色痛苦灵魂漩涡的——恶魔之眼！占据了整个屏幕！
冰冷！混乱！邪恶！贪婪！暴虐！
一股难以想象的、纯粹到极致的恐怖意志，如同无形的万吨巨锤，透过电子屏幕，狠狠砸入在场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
“呃啊——！”
“我的头！”
“鬼！有鬼啊！”
前排靠得近的几位贵宾首当其冲！那位竞价的旗袍老妇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后晕倒！旁边的人惊叫着去扶，自己也脸色煞白，浑身筛糠般颤抖！整个大厅瞬间乱成一团！尖叫、哭喊、桌椅翻倒的声音响成一片！
“星云！眼睛！是那只眼睛！”柳曼妮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颈窝处那片青紫印记如同被点燃般传来剧烈的灼痛！昨夜镜中的恐怖景象与现实瞬间重叠！她的意识仿佛要被那屏幕中的巨眼彻底撕碎！
陈星云同样如遭重击！那恐怖的意志冲击让他眼前一黑，大脑如同被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攒刺！但比其他人强韧无数倍的精神和体内急速运转的“气”死死护住了意识核心！他睚眦欲裂，猛地将几乎崩溃的柳曼妮紧紧搂进怀里，同时体内那点微弱的“圣光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化作一层淡薄却坚韧的金白色光晕，将两人笼罩在内！
“别看屏幕！”他低吼着，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的刺痛，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瞬间扫过全场！
混乱！尖叫！恐慌蔓延！
但在这极致的混乱中，陈星云捕捉到了几个异常冷静的身影！
前排333号贵宾！那个微胖的唐装男人！他非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恐失措，反而在屏幕出现异象的瞬间，猛地挺直了身体！他脸上那惯有的和煦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贪婪、狂热、甚至带着一丝…虔诚的扭曲表情！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只巨大的恶魔之眼，眼神迷离，仿佛看到了无上至宝！他后颈那片青紫印记，此刻如同活物般，散发出幽幽的暗芒！
还有188号！那位之前竞拍青铜瓶的清癯老者！他同样没有慌乱，只是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枯瘦的手掌死死按在座椅扶手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目光没有看屏幕，而是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混乱的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当他的目光与陈星云短暂接触时，陈星云清晰地看到，老者眼中爆射出两道如同实质的、带着强大精神压迫力的精光！那绝非常人！
更诡异的是，在拍卖厅最后排靠近紧急出口的阴影角落里，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身形隐藏在暗影中的人影！他（她？）仿佛完全不受那恐怖意志的影响，安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旁观者。兜帽的阴影下，两点猩红的光芒一闪而逝，如同野兽的瞳孔！
滋啦——！！！
屏幕再次发出一声刺耳的爆鸣！画面如同信号中断般剧烈闪烁了几下，那只巨大的恶魔之眼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恶毒，在无声的尖啸中彻底消失！屏幕陷入一片漆黑！
拍卖厅的备用照明系统瞬间启动，柔和的光线驱散了黑暗，但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恐惧和混乱。
“设备故障！是严重的设备故障！大家不要惊慌！保持秩序！”拍卖师脸色惨白，声音嘶哑地对着麦克风大喊，试图安抚局面，但声音在巨大的混乱中显得如此微弱。
安保人员冲了进来，试图维持秩序，疏导人群。救护人员也赶到，抬走了几位晕厥的宾客。
柳曼妮靠在陈星云怀里，身体依旧在剧烈地颤抖，眼神涣散，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眼睛…好大的眼睛…它又来了…”
陈星云紧紧搂着她，目光冰冷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拍卖厅。333号贵宾已经恢复了那副和善商人的模样，正关切地询问着旁边晕倒的同伴，但他眼底深处那尚未完全褪去的狂热和满足，以及后颈那片依旧散发着幽暗青芒的印记，在陈星云眼中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醒目。188号老者则已经起身，在混乱的人群中悄然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而最后排那个连帽衫的身影，更是不知所踪。
他最后看了一眼拍卖台上。那块压轴的汉代凤血玉珏，依旧静静地躺在明黄色的锦缎上，散发着温润祥和的宝光，仿佛刚才那场恐怖的惊魂从未发生。
安神定魄？驱邪纳吉？
陈星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这金玉其外的现实世界，其下涌动的暗流和污秽，恐怕比那暗月世界的腐沼，更加深不可测。
他不再停留，半扶半抱着依旧处于惊悸中的柳曼妮，逆着混乱疏散的人流，快步离开了这座刚刚经历了“恶魔凝视”的奢华殿堂。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飞速掠过，光怪陆离，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