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地下室里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和女伯爵怨毒的残念，被冷水狠狠搓了几把脸后，似乎淡了些。陈星云看着镜子里自己眼底深处尚未完全褪去的凶戾，长吐一口气。现实世界温暖干燥的空气重新灌入肺腑，驱散了暗月世界带来的阴冷粘腻。
他走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合金密码柜前，指纹加虹膜解锁。柜门滑开，里面分门别类地码放着从暗月世界带出来的“特产”：几瓶红蓝药水散发着微光，几块颜色各异的碎裂宝石（完美级的留着，用碎的低级宝石当游戏货币），一小堆金币闪烁着诱人的光泽，还有几块符文石——新入手的艾尔和艾德也被他小心地放了进去。
手指划过那些冰冷的金币，发出悦耳的轻微碰撞声。这声音，比柳氏拍卖行里那些富豪虚伪的恭维动听多了。他数出十枚金币，又从一个小格子里取出一瓶湛蓝色、内部仿佛有星云缓缓旋转的药剂——轻微法力药剂（minor mana potion）。这玩意儿在游戏里是法系职业的蓝瓶，在现实里……他还真没敢乱喝。万一喝下去喷火或者脑袋冒烟就不好玩了。
“该去给柳老板交差，顺便让鉴宝大师看看这‘蓝月亮’到底啥功效。”陈星云嘀咕一句，将金币和药剂小心收进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手提箱里。箱体是特制的，内部有缓冲吸能材料，能隔绝一定程度的能量波动和探测信号——虽然他觉得这玩意儿可能防不住柳家背后可能存在的某些“专业人士”，但聊胜于无。
库里南无声地驶出别墅区。路上，不出所料地，陈星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几辆不紧不慢、交替跟随的“尾巴”。车型普通，但跟踪手法透着股外行强装的蹩脚专业感。
“又是闻着钱味来的苍蝇。”陈星云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懒得理会。他拿起车载电话，拨了个号。
“喂？柳大小姐？”电话那头传来柳曼妮带着点慵懒和意外的声音，“稀客啊，陈大老板居然主动打电话？拍卖会不是刚结束吗？这么快又想给我家送钱了？”
“送钱谈不上，履行合同而已。”陈星云声音平淡，“十枚金币，外加一瓶……新玩意儿，需要劳烦鉴宝大师掌掌眼。另外，上次那个博古斋的金胖子，还记得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柳曼妮毫不掩饰的、带着浓浓兴趣的清脆笑声：“哈哈哈！记得记得！化成灰我都记得那个死胖子！怎么？陈老板又要去‘照顾’他生意了？带上我！必须带上我！我马上到拍卖行门口等你！”电话啪地挂了，风风火火。
陈星云放下电话，摇摇头。这位大小姐，对看金胖子吃瘪的兴趣，似乎比鉴定他的金币还大。
车子刚在柳氏拍卖行气派的大门口停稳，副驾驶的门就被拉开了。一阵混合着顶级香水与阳光味道的香风卷了进来。
柳曼妮今天穿了身剪裁极其利落的米白色裤装，衬得她本就高挑的身材更加挺拔，栗色的长发随意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和一对小巧精致的钻石耳钉。明媚张扬的美，瞬间让拍卖行门口肃穆的空气都活泼了几分。她毫不客气地坐进来，系上安全带，侧过脸，一双秋水剪瞳亮晶晶地看着陈星云，带着毫不掩饰的促狭笑意：“快走快走！我都等不及要看金胖子那张胖脸变色的样子了！上次你走后，他气得在圈子里骂了你好几天，说你是‘土匪’、‘恶霸’、‘不讲武德’！哈哈哈！”
陈星云没接话，只是重新发动车子，方向盘一打，汇入车流。
柳氏拍卖行顶层，柳承宗的私人会客室。
鉴宝大师钱老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唐装，戴着老花镜，神情专注得如同面对稀世珍宝。他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软布垫着，一枚一枚地拿起陈星云带来的十枚金币，放在高倍放大镜下仔细观察，手指偶尔轻轻摩挲金币边缘那些古老而神秘的刻痕。指尖凝聚着一点肉眼几乎不可察的微弱白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描着金币的每一丝纹理。
“纯度……高得不可思议，远超现有任何提纯技术能达到的极限。分子结构……稳定得如同天然形成，却又带着人工铸造的痕迹，矛盾……完美！”钱老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困惑，“这刻痕……蕴含的能量波动非常微弱，但本质极高，似乎……与某种古老的‘规则’有关联？像是……被‘祝福’过？或者……被‘诅咒’过？”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茫然，“陈先生，恕老朽眼拙，这金币的来历，实在是……匪夷所思。”
“钱老只需确认它的价值和物理特性就好，来历……不重要。”陈星云平静地说。他需要的是金币在现实世界的硬通货价值，至于它蕴含的“规则”之力？他暂时没兴趣，也研究不明白。
钱老点点头，又拿起那瓶轻微法力药剂。这次他更加谨慎。特制的光谱分析仪、能量场探测器、分子共振扫描仪……几台小型仪器轮番上阵，围绕着那瓶湛蓝色的液体发出细微的嗡鸣。
湛蓝色的液体在仪器光束的照射下，内部仿佛有无数微小的星辰在缓缓旋转、生灭，散发出一种宁静而深邃的辉光。钱老的眉头越皱越紧。
“奇哉！怪哉！”他喃喃自语，“这液体的能量构成……极其纯粹！不含任何已知的有机或无机化合物成分！它的能量波段……非常奇特，主要集中在大脑松果体活跃区域对应的频率……偏向于精神层面的‘补充’和‘刺激’？有点像……传说中的‘智慧泉水’的弱化版？或者……某种高效的精神兴奋剂？但它的能量纯度……太纯粹了，几乎没有杂质，这不符合已知的任何药理或能量学原理！”钱老放下仪器，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脸上写满了科学信仰被冲击的疲惫：“陈先生，这瓶药剂……老夫需要时间，需要更精密的设备，甚至需要一些特殊的……‘活体’能量场参照，才能给出更准确的判断。初步结论是，它可能具有极强的、定向刺激大脑特定区域（精神力相关）的活性，短时间提升认知、专注或……某种精神层面‘能量储备’的作用。但具体效果、持续时间、副作用……一概未知。直接服用……风险极大！”
“几天？”陈星云问。
“至少三天。”钱老肯定道，“我需要联系几个老朋友，动用一些非常规设备。”
“好。”陈星云将手提箱合上，只留下那瓶药剂，“三天后，我等钱老消息。金币的鉴定报告，麻烦柳老板处理。”他看向柳承宗。
柳承宗微笑着点头：“放心，陈先生。报告会标明其超高纯度和稳定性，作为贵金属的价值毋庸置疑。至于其他……我们柳家会守口如瓶。”他眼神深邃，显然也明白这些“东西”背后代表的意义远超金钱。
柳曼妮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能量波段松果体，她只关心下一站：“爸，钱老，你们慢慢研究！陈老板，我们该出发了吧？金胖子该等急了！”她冲着陈星云眨眨眼，一副迫不及待看好戏的模样。
柳承宗无奈地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别玩太过火。”
博古斋古玩城。金玉轩。
硕大的“金玉满堂”牌匾下，金胖子正腆着肚子，坐在他那张宽大的黄花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俩油光锃亮的核桃，眯着眼听一个小伙计汇报什么。脸上的横肉随着核桃的转动一颤一颤。
当陈星云那辆低调却压迫感十足的库里南停在门口，尤其是看到副驾驶上那个明艳照人、正对着他露出“核善”微笑的柳曼妮时，金胖子脸上的惬意瞬间凝固了！
核桃也不盘了，“啪嗒”一声掉在红木茶几上，滚出去老远。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动作快得不像个两百多斤的胖子，脸上瞬间堆起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夸张的热情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来，声音洪亮得整条街都能听见：
“哎哟喂！！！贵客！贵客临门啊！！陈老板！柳大小姐！您二位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金光万丈啊！快请进！快请进！小六子！死哪去了！赶紧把最好的明前龙井泡上！要山顶那棵老茶树摘的！”他一边吆喝，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偷瞄陈星云和柳曼妮的表情，尤其是陈星云手里那个眼熟的黑色手提箱，胖脸上的肥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上次就是这个箱子！装走了他店里最值钱的十分之一！还顺带把他气了个半死！
“金老板，生意兴隆啊。”陈星云淡淡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径直走进店里。柳曼妮则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跟在他身边，下巴微扬，眼神扫过店里的陈设，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和一丝看好戏的兴奋。
“托陈老板洪福！托柳大小姐关照！还过得去！还过得去！嘿嘿！”金胖子点头哈腰，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后背的衬衫肉眼可见地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陈星云没废话，如同上次复刻。他脚步不停，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快速扫过。手指如同精准的扫描仪，时不时点出：
“这个，青花缠枝莲梅瓶。”
“那幅，仿郑板桥的竹子。”
“角落里那个铜鎏金的鸟食罐。”
“博古架第三层那方端砚。”
“还有那个……对，那个仿成化的斗彩鸡缸杯。”
……
动作快、准、狠！专挑那些摆在显眼位置、看起来最光鲜亮丽、标价也最唬人的玩意儿下手。不一会儿，店里的伙计在金胖子惨白的脸色指挥下，已经战战兢兢地将十几件“精品”小心翼翼地搬到了店中央的空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每一件都代表着金胖子心头的肉。
金胖子看着那座“小山”，呼吸明显粗重起来，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如同刷了层劣质油漆，额头的汗珠滚豆子似的往下掉。他一边掏出手帕拼命擦汗，一边强笑着：“陈老板……好眼力！好眼力！这些都是小店压箱底的精品！您看……还是老规矩？刷卡？”
他声音带着颤，眼神死死盯着陈星云，充满了希冀和恐惧。上次是“十分之一”，这次……这次好像也差不多？虽然肉疼，但还能承受！只要这位爷痛快刷卡走人！
柳曼妮抱着手臂，站在陈星云斜后方，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闪烁着恶作剧得逞前的兴奋光芒，红润的嘴唇抿着，似乎在强忍笑意，肩膀已经开始微微抖动。
陈星云的目光终于从那堆“精品”上移开，落在金胖子那张充满期盼的胖脸上。他点了点头，动作幅度不大，却让金胖子瞬间如同听到仙乐，胖脸上的肌肉刚要松弛下来绽放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陈星云开口了，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嗯。刷卡。”
金胖子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如同盛开的菊花！他肥胖的手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向poS机。
陈星云慢悠悠地补充了后半句：
“刚挑的这些，都不要。”
“……”
金胖子脸上的菊花笑容骤然僵死！如同被急速冷冻。
陈星云的手指随意地划了一圈，指向那些被挑剩下、堆在角落、蒙着灰尘、看起来灰头土脸的物件——有缺口的粗陶碗，画工拙劣的仿古瓷盘，断了腿的硬木凳子，锈迹斑斑的铁皮茶叶罐，甚至还有几个落满灰的旧算盘……
“剩下的这些……”陈星云顿了顿，在金胖子骤然收缩、几乎要窒息的眼神中，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打包。”
噗通！
金胖子那超过两百斤的庞大身躯猛地一晃，脚下如同踩了棉花，踉跄着向后连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博古架上！架子上一尊仿乾隆粉彩大瓶剧烈摇晃，吓得旁边的小伙计魂飞魄散，赶紧扑过去扶住。
“嗬……嗬嗬……”金胖子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肥厚的胸口，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紫，最后变成一片骇人的猪肝色！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珠子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陈星云，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魔！另一只手颤抖着在口袋里疯狂摸索，掏出一个便携式的小氧气瓶，哆哆嗦嗦地往嘴里塞，拼命地吸！
“噗——哈哈哈哈哈哈！！！”
柳曼妮再也忍不住了！
如同被点燃的炮仗，她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毫无淑女形象的大笑！笑得整个人都弯下了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旁边的多宝格，眼泪都飚出来了！高跟鞋哒哒哒地踩着地面，清脆的笑声在古玩店里回荡，充满了大仇得报的畅快淋漓！
“哈哈哈……哎呦……不行了……肚子疼……哈哈哈……金胖子……你……你也有今天！哈哈哈……打包……哈哈哈……剩下的打包……陈星云！你太坏了！哈哈哈……”她笑得花枝乱颤，明媚的脸庞因为大笑而染上动人的红晕，胸前的曲线随着笑声剧烈起伏，看得旁边几个小伙计面红耳赤，赶紧低下头。
陈星云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看着金胖子那副快要背过气去的样子，又慢条斯理地加了一句：“金老板，别激动。这些剩下的，虽然品相差了点，但我这人念旧，看着亲切。按废品价算，一起打包，多少钱？”
“噗——！”金胖子刚吸进去的一口氧气差点全喷出来！他指着陈星云，手指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喉咙里嗬嗬作响，半天憋不出一个字，脸憋得更紫了，眼看就要翻白眼。
最终，在柳曼妮持续不断的、如同银铃般（在金胖子听来如同魔音贯耳）的爆笑声中，在金胖子仿佛被抽干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壳的绝望眼神示意下，一个胆大的小伙计颤巍巍地报出了一个近乎白送的、侮辱性极强的价格。
陈星云痛快地刷卡，签字。几个小伙计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用旧报纸、破纸箱，将那些角落里蒙尘的“破烂”囫囵打包捆好，堆在了库里南宽敞的后备箱里。
陈星云看都没看那堆“战利品”，对着还在拼命吸氧、眼神涣散的金胖子点了点头：“合作愉快，金老板。下次有新货，我再来。”说完，转身就走。
“哈哈哈……金胖子！保重身体啊！下次……下次我们再来看你打包！哈哈哈……”柳曼妮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还不忘回头给金胖子脆弱的心理防线补上最后一刀，然后才咯咯笑着，脚步轻快地跟着陈星云走出了金玉轩。
直到库里南驶离古玩城，汇入主干道的车流，柳曼妮的笑声才渐渐平息下来。她靠在真皮座椅上，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如同偷吃了蜜糖般的快意和兴奋。
“太爽了！陈星云！你简直是我的偶像！”柳曼妮侧过身，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毫不掩饰崇拜地看着陈星云，红唇微翘，“你是没看见金胖子最后那张脸，哈哈哈，紫得跟酱猪肝似的！还有那个氧气瓶……哎呦，笑死我了！比看一百场喜剧都解压！”
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但眼神更加明亮，带着一丝狡黠和期待：“上次他坑我那幅画的事儿，这口气今天算是彻底出了！跟你出来玩，比跟我那些小姐妹逛街有意思一百倍！”
陈星云单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感受着身边女孩身上传来的、混合着高级香水与阳光味道的活泼气息，还有她话语里毫不掩饰的亲近和快乐。这感觉……和暗月世界里的血腥杀戮截然不同，带着点现实的烟火气和……轻松？
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侧过头，目光在柳曼妮明媚的笑靥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顺着她优美的颈部线条，自然地滑过那因为刚才大笑而微微起伏的、被精致裤装勾勒出的饱满曲线。
“嗯，”陈星云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那下次，找个时间，出去玩玩？”
柳曼妮微微一怔，随即，一抹更加明艳动人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如同瞬间点亮了整个车厢。她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陈星云一些，带着香水味的温热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刻意拉长的尾调，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玩几天？陈老板……想去哪里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