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为师相信你能做到!起来吧。”
岳再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缓缓颔首。
“你和小陵这一路上,需谨言慎行,一切听从你们三师姐的安排,不得擅自行动。”
“去吧。”
在他眼中,寇仲在机变与治理方面确有不俗的天赋。
只要他能始终铭记今日的誓言,不忘初心,未来在治理天下上,成就未必就会逊于那位历史上的唐太宗。
“是,师父!弟子告退!”
洛清秋、寇仲和徐子陵齐声应道,恭敬地躬身行礼,随后退出了幽静的小院。
三人稍作准备,便离开了香火鼎盛、秩序俨然的重阳宫,一路向着西北方向的历阳郡前行。
越靠近历阳地界,道路上的景象便越发凄惨。
与他们行进方向相反的,是络绎不绝、拖家带口的难民队伍。
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麻木而绝望,正朝着相对安稳、且有重阳宫施粥活命的扬州城方向艰难跋涉。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眼前这扶老携幼、哀鸿遍野的景象,将这八个字的沉重诠释得淋漓尽致。
天下大乱,烽火连天,最终承受最深重苦难的,始终是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
寇仲和徐子陵自幼在扬州城底层摸爬滚打,尝尽了人间冷暖,对疾苦本不陌生。
可如今再次亲眼目睹这规模更大、情况更惨的流亡场景,二人的内心仍然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尤其是寇仲,心中更是翻腾不已。
在过去,他一直将投靠义军视为改变命运、出人头地的捷径,认为义军便是反抗暴政、拯救百姓的希望。
但如今,杜伏威的江淮军已是天下闻名的义军力量,为何这些百姓见到义军,非但不欢迎,反而要不顾一切地仓皇逃亡?
这与他想象中的义军形象,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三师姐洛清秋对此却似乎司空见惯,她不像二师兄清远那样会对两个小师弟加以指点或说笑。
自出发起便始终冷若冰霜,沉默寡言。
她只是不时施展轻功,登高望远,观察四周地形与动静。
偶尔也会拦住一些逃亡的百姓,用她那清冷的声音询问几句关于江淮军纪律、动向的消息,问完便不再多言。
寇仲和徐子陵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不敢随意开口打扰,却也默默地将三师姐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暗自学习着她如何选择询问对象,如何从百姓零碎、甚至带着恐惧的只言片语中提炼有效信息。
如何结合所见景象进行分析,试图透过混乱的表象,看清背后的本质。
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位惜字如金的三师姐,在探查情报、分析局势方面,竟有着远超他们想象的冷静与敏锐。
怪不得师父会特意指派她带领自己二人出来执行任务。
这一日,三人抵达了距离新安郡不远的一处村落附近。
还未靠近,耳畔便传来一阵密集杂乱的脚步声、呵斥声与隐隐的哭喊声。
洛清秋眸光一凝,低声道:“上树隐蔽!”
语罢,她身形一晃,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跃上路旁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隐去身形,静静地向村落内望去。
寇仲和徐子陵不敢怠慢,连忙各自施展这月余苦修的轻功身法,虽不及洛清秋那般飘逸,却也利落地攀上了附近的大树,借由枝叶遮掩,向下俯瞰。
只见村落之中,一队约莫六十余人的兵卒正在驱赶百姓。
这些兵卒人人臂挂绿巾,入村之后,先是蛮横地射杀了村中狂吠的犬只。
随即如狼似虎地将村内百多名男女老幼全部从屋里驱赶出来,集中到村中空地。
一时间,鸡飞狗跳,孩童受惊的哭喊声、女子恐惧的尖叫声、老人无助的哀叹声混杂在一起,响彻这片原本宁静的土地。
绿巾军粗暴地将村民按男女分为两排。
其中那些看起来精壮些的男子,都被强行拉出,用粗糙的麻绳捆绑串联在一起,动作极其蛮横。
稍有反抗或迟疑,立刻便会招来鞭挞拳脚。
这些义军士卒个个神色凶悍,眼神中充满了掠夺的欲望,看不到丝毫对百姓的怜悯与恻隐之心。
一名头领模样的汉子,骑在一匹瘦马上,在惊恐的村民面前来回踱步,目光如同打量货物般扫视着人群。
蓦地,他手中马鞭猛地抬起,指向人群中一名颇有姿色、身材丰满的年轻女子,厉声喝道:“你!给老子出来!”
那女子吓得脸色惨白,拼命向后缩去,周围村民也出现了一阵不安的骚动。
绿巾士卒们立刻挥动手中明晃晃的刀剑,大声呼喝弹压,村民们被武力所慑,敢怒不敢言。
两名士卒狞笑着上前,粗暴地将那女子从人群中拖拽了出来。
骑马的祈老大看着女子挣扎的模样,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正欲说些什么。
一旁,一名身形挺拔、面容刚毅的年轻士卒眉头紧锁,沉声开口道:“祈老大!杜总管有令,不得奸淫妇女,违令者严惩不贷!”
“你若真做了此事,传到杜总管耳中,只怕不好交代。”
祈老大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扭头恶狠狠地盯着那出声的士卒。
“李靖!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多管闲事了?!”
“谁说我非要奸淫她了?老子是要明媒正娶,带她回家过日子!”
“怎么?杜总管他老人家,难道连弟兄们的婚嫁之事也要横加干涉吗?”
他语气蛮横,显然并未将杜伏威的军令真正放在眼里。
李靖眉头皱得更紧,他深知这些兵痞油子的秉性,在如何钻营和应对军法方面自有他们的一套办法。
何况杜总管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也未必会为了一个毫无背景的民间女子,真的重惩一名手下头目。
他正要再据理力争,那被拖出来的女子眼见情势危急,求生本能爆发,猛地一口咬在抓住她的那名士卒手背上!
“啊!”那士卒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手。
女子趁机挣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仓皇向着村外方向逃去!
祈老大见状,气得脸色铁青,怒吼道:“废物!给我把她抓回来!”
几名士卒立刻呼喝着追了上去。
李靖站在原地,双拳紧握,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与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