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像小猫一样往肩窝里蹭，子肥泉皱着眉上前把她拉开。
“你叫什么名字？”
何知行喘着粗气问，把快要抽出来的西格绍尔塞回去，这人力气好大，差点没把他勒死。
“江饴！江水的江，甘之如饴的饴！”
女孩笑得非常灿烂，那袋盒饭在她手上乱晃。
上身穿着高领毛衣，下面则是一袭到脚踝的长裙，像某个人在小镇的初恋。
怎么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管理部的两人对视一眼。
何知行也觉得确实不是了，这女孩好似完全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背着手在那左左右右摇头晃脑地打量着他们。
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先观察一下。
“这位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些激动了，毕竟很久没有见到同胞。”
江饴脸有些红，躬身上下晃着脑袋道歉，马尾跳着起伏。
“我们是管理部——诶！”
“姐姐也是华夏人？！”
女孩又朝着子肥泉扑过去抱住。
后者怔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拍拍怀里的女孩，两女贴在一起好一会，江饴终于松开她。
真有活力啊，在这个如此窒息的地方都能开开心心。
何知行看着江饴思索着，试图从那双笑成月牙般的眼睛中找出一点杀气。
找不出。
女孩挥舞着自己手里的盒饭，和子肥泉扯东扯西拉家常。
“你们也是这的亚人吗？怎么我没见过你们？不管了，能不能来我宿舍坐一会，就一会！可以吗？”
江饴忽闪着眼睛，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两人，摆出双手合十的姿势。
“我可以把饭给你们吃！——哦，这个不能，是我舍友的——你们可以吃这个！”
她掏出贴着0831的盒饭递给子肥泉，后者摆摆手，女孩又转向何知行。
他笑着摇摇头。
“坐一会当然可以，我们想和你聊一下，要不你先和你舍友通个气？”
江饴点头如捣蒜：“那你们别离开哦！就等一会！我马上回来！”
女孩转身跳着朝走廊的黑暗深处跑去，有点发黄的白裙子掀起阵阵涟漪，像扑闪着翅膀的白蝴蝶。
管理部的两人松了一口气。
感觉刚刚被一股强大的活力卷进去纠缠一圈，又被吐出来。
燃尽了。
“确实不像。”
何知行有点丧气，低着头，把西格绍尔已经打开的保险关上。
“很像我妹——没什么——这江饴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感觉装不过来，也瞒不过我的眼睛。”
子肥泉摸着自己的鹅蛋脸，那里刚刚被江饴像小猫一样狠狠地蹭了蹭。
“迪维娜现在应该还在找江饴的出入登记，可以让她换方向了，去其他十二个安置所继续翻，力士满不止有一个饕餮种。”
何知行刚要转身出去打电话，江饴已经在走廊尽头的门口招手，跳着呼喊二人。
“先聊聊。”
子肥泉拉着他迈开步子。
也对，要是这女孩比子肥泉还老，那能瞒过两人也不是不可能。
得从言语中击破她。
“快请进！安妮好像说——你们都已经来过了！？真的吗？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江饴想让他们坐在自己床上，两人拒绝了，站着就好。
“她叫安妮？”
何知行指着在上铺默默吃盒饭的红发女孩。
“没有，我听不懂英语，不过她头发这么红，脸上还有一点雀斑，那就直接叫安妮好了。”
她说的应该是《绿山墙的安妮》里面那个。
红发女孩抬头瞟了瞟三个人，用手把头发撩到脑后，继续埋头嚼着。
看起来她确实听不懂。
何知行把录音笔掏出来，打算开始问话。
“你——”
“橘子你吃不吃?!”
江饴把几个柑橘捧到他眼前。
深冬正是力士满大量供应柑橘的季节，炮火无法把果树全部炸毁。
正如战争也无法把眼前女孩对生的热情打碎。
“刚刚我多拿了几个他们就缠上我了，以前都没被发现的，嘿嘿。”
她用修长的小手灵巧地剥掉皮，把橘瓣一样的果肉递到何知行面前，饱满圆润，晶莹剔透。
他谢了声接过，瞧了瞧身后的子肥泉，犹豫了一下——但身体都看过了这点嫌也没必要避开，当即掰给身后的子肥泉一半。
汁水四溢，沁人心脾，一股冰凉从食道滑下小腹。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事，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你阻止了。”
江饴继续去袋子里面掏橘子，还夹杂着几个苹果，并把剥下的皮细细码在自己的被子和枕头上。
“这样闻着清新点。”她说，“哦，今天的勾忘了打了。”
女孩从被子底下摸出一只只剩一点墨的水笔，抿着嘴认认真真地慢慢在床头的那张纸上打了个勾。
“那个……我可以问你一点问题吗?”
“啊?好!我家在京畿，七年前和我家人来到这边……”
江饴滔滔不绝，何知行摆了摆手示意他不是问这个。
“你是饕餮种?”
“是!”
“知不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知道!”
“那——你能证明你是饕餮种吗，自己填的不包括哦。”
“啊……”
江饴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微红，两颗虎齿露出来。
害羞吗，能出入涩情场所的人居然还会害羞——
何知行笑笑，起身示意子肥泉过来。
“怎么了。”
“你叫她把上衣脱了，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双眼睛。”
“我？”
“不然还是我吗。”
话说如果这女孩真是铜，那在男的面前会害羞还是在女的面前会害羞......
“就看看是不是有双眼睛就好，我先出去了。”
龙娘点点头，表示自己能搞定，何知行把那个红色头发的女孩叫出来关上门，让其带上同声传译器，想问几个问题。
门缝里传来动静，是江饴的声音——
“为什么要脱衣服——我把我的橘子都给你吃，不脱好不好?”
然后是子肥泉的拒绝声。
“那——那我把盒饭给你吃，好不好？”
子肥泉又拒绝了。
都是女的脱个衣服怎么还这么费劲......
何知行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女孩身上，让她带上同声传译器，开口询问——
“你认识她吗？就是那个华夏女孩，你了解她多少。”
“不知道。”
？
“她有没有什么异常，神色行为都可以。”
“不知道。”
“你是在质疑我的合法性？”
“我无话可说，因为一无所知，可以让我回去睡觉了吗。”
“安妮”似乎连口都懒得开，不知是在给那只饕餮打掩护还是本性使然——
何知行刚想说什么，子肥泉已经把门打开。
“真的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