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知行叹了一口气，把洗好的碗摆放整齐，他有些不适应这种感觉，像是被那只龙娘养在家里了一样——又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敏感心理作祟——
也可能最近漫无目的地闲了下来，那些议会和提案全都飞走，好似提前步入退休生活，找不到主线任务似的。
……
不过能陪着她就好了，过一段时间习惯了就行，其他的不奢求什么。
客厅里没开灯，黑暗里红木家具的表面反射着微弱的光，那些繁杂的花纹如同千万年沉淀的土层，给人一种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裹挟包夹着动物尸体，砸在肩头上——看来不是谁都能适应这种奢华的中式装修。
……
手机响了，又是底格斯。
“茶没找到吗。”
“呵呵，已经泡着了，何，那个夷洲佬明天会领队去宾夕法尼亚大学执行公务——你已经到废城了吧，如果有时间可以认识一下，他早就知道你了，也有心和你交个朋友——”
这么快……
“废城管理部去宾大干什么。”
“和子肥泉学姐的那个平权社团有关——不过学姐当然没有责任配合调查——好像是关于器官贩卖和走私的，最近难民北撤太多，有点乱，你明天直接去问他就好了，我不太了解。”
……
何知行点点头，缓缓补了一句。
“底格斯，夷洲本来就是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回归后你们美丽坚也早就承认了，还是换个称呼更好——”
“——哦，抱歉，何，我的问题，我是支持一个华夏原则的。”
“嗯，我就稍稍提一下。”
……
……
两人陷入沉默，谁都没有先挂电话。
“何知行啊——”
底格斯最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如果战争结束后还活着，我打算去华夏——我受够这里的一百多种性别，受够这里对亚人的猜忌和隔阂，也不想再面对那群人类官僚的嘴脸——”
……
这是又受了什么刺激了……
“在我记忆里你一直都是满怀理想的，部长。”
“嗯，所以我会负责到战争的最后一刻，让美丽坚再次合二为一，然后为了自己离开这里——我和我弟的青年都是在千禧年度过的，目睹了这座灯塔的顶峰，又看着它一点点地跌落下来。
……
我俩虽然有矛盾，但目标都是一样的——”
“你说我们？”
“我说我和我弟，我和你又什么矛盾呢，何？——我们一直很默契。”
部长挂断了电话。
——
——
“快上来，顺便把灯关了。”
子肥泉把被子撩开，用尾巴拍了拍，示意他躺进去。
？
“我以为我选的是自己盖的。”
龙娘皱起眉头。
“如果自己盖和分床睡有什么区别——我记得在力士满你有一次要求和我睡了吧，现在我要求和你睡不行吗——”
“……当然可以。”
何知行笑笑，他之前和子肥泉提要求时只是单纯为了睡觉，两人还没开荤，现在谁知道睡着睡着这人会做出什么来——
那时死也想不到怀里香香的女孩居然是一个性欲怪兽……
……
他钻进被窝，随即感觉到腿被尾巴给缠上了，躺在一旁的子肥泉咧起嘴，好像在谋划着什么——
“尾巴这样子我有点不舒服。”
“还不能放，等一下怕你跑了。”
？
……
……
夜晚似乎很安静，可能是地段和住户的原因，夜也很黑，很远的地方有隐隐约约的警车在叫，不过这个街区还是非常安静的，周围可能有些老龄化，都睡得很早，没什么动静。
黑暗中可以看到高高的天花板，上面吊着一个好似皇宫里的那种楞型灯，何知行有些迷迷糊糊，意识恍惚，偶尔楼下马路上的车灯通过不同方式穿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上面的图案被映在墙壁上。
像走马灯。
……
“总感觉很奇妙，十三年了，竟然又回到这里。”
身旁的子肥泉突然叹了一口气，发出声响——
“我小时候可不会睡这么早，等乳母扇风扇累了，我闭眼一动不动，她会自己离开——然后我就打开门跑进院子里，在月光下面跑来跑去做手影——你知不知道苏轼的诗——‘庭下如积水空明’——”
“知道。”
“嗯，必背的吧，不过我可没有什么张怀民那样的友人，一直都只有我自己，八百年来都只有我一个人——
就是我的爹娘和姐妹们也一样，所以那座院子是他们专门开辟给我住的，晚上一个其他人都没有——传言还闹鬼，不过龙怕什么鬼呢——我在院子玩腻了，会把一张藏在柴房里的梯子竖起来爬上屋顶，在整个府上到处走。
……
他们都说闹贼了，呵呵，连看家兵丁都抓不住我，我还会朝他们头上扔瓦片。”
……
我勒个魔童降世。
何知行无言以对——
“……你不被打一顿真是对不起你家人。”
“他们都不知道是我干的，怎么打——还不是因为没人陪我玩，那群女的光去搞什么胭脂水粉，赏花作诗——就是这样爹爹才带着我离开临安去了襄阳。
……
所以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被关在院子里，不是坐在墙头上，就是树下，要不就是在屋内。”
身旁的子肥泉开始动起来，何知行配合地往外挪了挪，却被一只手扯了过去，龙娘翻起身，直接跨上来，他刚想说什么，手腕随即被钳住摁在床上。
……
“何知行，”
子肥泉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很记仇的人。”
……
“你不该是东方龙，应该是睚眦——”
“那种玩意当场就报仇，不会等到现在。”
“——是上午的原因是吧。”
……
子肥泉撇撇嘴，显然默认了。
“你藏哪了。”
“柜子。”
“——这次就依你的吧——”
他双手暗暗使力，子肥泉的手像锁一样纹丝不动。
“我不想弄伤你——这里很少人住，除了我们也全是老人，耳背得连防空警报都听不见。”
……
女孩打量着他——
“好香——你是照着我的话把那几种沐浴露混在一起了是吧，我自己以前也试过很久——以前我们府上就用这种味道的熏香，所以那时院子里的所有人衣服上都有这种气味，很久不散——
……
……
家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