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在，苏念辞。只是你从没看见我。
霍沉舟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在医务室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那颗泪痣在光影间若隐若现。
苏念辞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糖纸，金属包装边缘割进掌心，细微的疼痛提醒她这不是梦境。她盯着面前的男人，试图从他深邃的眼睛里找出更多线索。
证明给我看。她抬起下巴，如果你真的也是重生者，告诉我一些只有我知道的事。
霍沉舟转身走向办公桌后的保险柜，输入密码时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金属门开启的轻响后，他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和一本黑色素描本。
去年9月3日，他一边走回来一边说，林柔霜在你的洗发水里掺了脱毛膏，你顶着红肿的头皮去医院，却对家人说是过敏。
苏念辞的呼吸一滞。这件事她从未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医院记录都用假名。
11月15日，你发现林柔霜偷偷翻你的日记，于是故意写假信息引她上钩。霍沉舟翻开素描本，12月6日，你父母车祸前两天，你在学校天台差点被推下去——不是意外。
素描本的第一页就是天台场景，画得栩栩如生。苏念辞穿着校服站在边缘，背后有一只模糊的手正在推她。画作右下角标注着日期，正是前世父母车祸前两天。
她颤抖着翻动页面。每一幅画都记录着她前世的痛苦时刻——被哥哥们责骂、被同学孤立、被林柔霜陷害...最后一页，是雨夜中燃烧的汽车，一个模糊的人影被困在驾驶座上。
这是我...苏念辞的指尖轻触画纸，那里有一小片水渍晕开的痕迹，像是谁的眼泪。
我赶到时已经晚了。霍沉舟的声音沙哑，爆炸太突然，我甚至没能...没能碰到车门。
苏念辞猛地抬头：那天晚上你也在现场？
我一直跟着你。他苦笑，从你被赶出苏家开始。
记忆碎片突然拼凑起来——车祸现场除了林兆远，确实还有一个人影试图靠近燃烧的车辆。她一直以为是路过的司机，没想到...
你是那个少年。她喃喃道，那个想救我父母的人。
霍沉舟闭了闭眼，长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那时候我太弱了，什么都做不了。
苏念辞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三年前呢？我父母的车祸，你在不在现场？
霍沉舟的表情变了。他轻轻抽回手，从牛皮纸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推给她。照片上是车祸现场，年轻的霍沉舟跪在扭曲的车门前，正拼命想拉开变形的车门，脸上满是血迹和泪水。
我试过救他们。他声音低沉，但刹车系统被人动了手脚，车速太快...
苏念辞的视线模糊了。照片上的少年与眼前男人的轮廓重叠，那颗泪痣位置一模一样。原来前世和今生，他都曾试图拯救她的家人，却都失败了。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问，为什么你要做这些？
霍沉舟沉默良久，最后只是说：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这个回避的回答让苏念辞眯起眼睛。霍沉舟与苏家，与林兆远之间，一定还有她不知道的纠葛。但现在，她选择暂时放过这个问题。
那份车祸报告，她换了个话题，你说它是？
根据前世的数据，加上这辆车近期的检修记录。霍沉舟走到电脑前，调出一份文件，你父母的车每个月都会去同一家4S店保养，而那里的首席技师是林兆远的表弟。
苏念辞倒吸一口冷气。前世父母车祸后，调查结果确实是刹车失灵，被定性为意外。如果这是谋杀...
我们需要证据。她迅速思考着，如果能拿到他们交易的记录...
已经在查了。霍沉舟打断她，但林兆远很谨慎，所有通讯都用一次性手机。
苏念辞突然想起什么：林柔霜！她一定知道些什么。今早我提到林兆远时，她反应很异常。
太危险。霍沉舟皱眉，林柔霜比表面看起来更危险。前世她不只是装可怜那么简单，她手上——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两人同时僵住。
霍医生？是李主任的声音，你在里面吗？三年二班有学生晕倒了！
霍沉舟迅速将素描本和照片锁回保险柜，对苏念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马上来。
他转向苏念辞，声音压得极低：今晚八点，南山咖啡馆。带上你母亲的胸针。
什么胸——
没等她问完，霍沉舟已经打开窗户：从这里走。别被人看见。
苏念辞翻窗而出，落在医务室后的小路上。她刚躲进树丛，就听见正门打开的声音和李主任关切的询问。
心跳如鼓，她猫着腰溜向校门口。霍沉舟的话在脑海中回荡——母亲的胸针？她确实有一枚古董胸针，蝴蝶造型，镶着蓝宝石。前世母亲车祸后，那枚胸针就神秘失踪了。
校门口，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窗降下，露出大哥苏承砚冷峻的脸：上车。
苏念辞僵在原地。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别让我说第二遍。大哥的声音像淬了冰。
她拉开车门，发现后座还坐着林柔霜，正用胜利的眼神看着她。
擅自离家的惩罚是什么？大哥启动车子，语气阴沉。
苏念辞系好安全带，故意说：大哥不是最清楚吗？毕竟你昨晚刚说过。
后视镜里，大哥的眼神一凛：别顶嘴。父亲决定送你出国，下周一就走。
这个消息像一桶冰水浇在头上。出国？前世没这出！一定是林柔霜搞的鬼，想把她支开。
我不去。她斩钉截铁地说。
由不得你。大哥冷冷道，除非你想被剥夺继承权。
林柔霜适时地插话：念辞姐姐，瑞士很好的，我听说...
闭嘴。苏念辞头也不回，我和我哥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车内瞬间安静。大哥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马路上擦出刺耳的声音。
道歉。他转头瞪着苏念辞，立刻。
苏念辞迎上他的目光：为什么？因为她是你心爱的养女？还是因为...她故意拖长音调，她答应帮你拿到父亲的股份？
大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林柔霜倒吸一口气，手指死死攥住裙摆。
你...胡说什么！大哥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念辞笑了。这只是一个猜测，但看他们的反应，恐怕戳中了什么。前世大哥确实在林柔霜的下获得了父亲大部分股份，成为苏氏集团实际控制人。
停车。她突然说。
什么？
我说停车。苏念辞已经解开安全带，除非你想让我告诉父亲，你书桌第三个抽屉里藏着什么。
大哥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停在路边。他转过头，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惊恐：你怎么会...
苏念辞推开车门：周一之前，别再找我麻烦。否则那些照片会出现在父亲的邮箱里。
她甩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向人行道。身后，林柔霜尖锐的质问和大哥压抑的怒吼隐约可闻。
这个威胁完全是虚张声势——她根本不知道大哥抽屉里有什么。但前世偶然听到过他和二哥的争吵，提到和父亲知道了会怎样。看来赌对了。
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情况有变。今晚改到蓝湾酒店2103，用你名字登记。带胸针。——h]
苏念辞皱眉。计划变更得这么突然？而且霍沉舟怎么确定她能拿到胸针？
她打车回到苏家，悄悄从后院溜进去。别墅里静悄悄的，父母都不在，哥哥们应该也各自有事。只有楼上传来林柔霜隐约的啜泣声——看来她向大哥告状了。
母亲的卧室门虚掩着。苏念辞轻轻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梳妆台上，那个红木首饰盒静静地躺着。
她小心地打开盒子，各种珠宝在丝绒衬里上闪闪发光。但本该放着蝴蝶胸针的位置——空了。
找这个吗？
苏念辞猛地转身。母亲站在门口，手里正拿着那枚蓝宝石蝴蝶胸针。
妈，我...
你知道这胸针有什么特别吗？母亲轻声问，走到她面前。
苏念辞摇头。前世母亲从未提起过胸针的特殊意义。
母亲的手指抚过蝴蝶翅膀上的宝石：这是我祖母传下来的，据说藏着家族的一个秘密。她苦笑一下，当然，这只是传说。
我能借戴一晚吗？苏念辞试探地问。
母亲的眼神变得复杂：为什么是这枚？
因为...它很漂亮。苏念辞临时编了个理由，而且我想戴着它参加明天的...同学聚会。
母亲沉默良久，最终将胸针放在她手心：小心保管。还有...她犹豫了一下，无论你今晚见谁，别完全信任他。
苏念辞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霍家的人，从来都有自己的算盘。母亲轻声说，然后转身离开，留下满室谜团。
蓝湾酒店是城中最高档的酒店之一。苏念辞用假名登记后，乘电梯上到21楼。2103是走廊尽头的套房，门虚掩着。
她推开门，套房内灯光昏暗。落地窗前，霍沉舟背对着她，正在通电话。他换了身衣服，黑色高领毛衣和西裤，衬得身形更加修长挺拔。
...不行，太冒险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宋家已经起疑了...我知道...再给我三天。
听到，苏念辞竖起耳朵。前世宋家是霍氏的商业对手，而宋绾卿——那个总是缠着霍沉舟的女人——正是宋家的千金。
霍沉舟挂断电话，转身看到她，明显一怔：你来了。
你约的我。苏念辞走进房间，故意没关门，为什么换地方？
有人跟踪我。他走到门前，越过她看了看走廊，然后关上门锁好，宋家的人。
苏念辞从包里取出胸针：为什么非要这个？
霍沉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向迷你吧台：喝什么？
水就行。她皱眉，别转移话题。
他倒了两杯矿泉水，递给她一杯：那枚胸针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你母亲记录的证据。霍沉舟在她对面坐下，关于抗癌药被调换的事。
苏念辞的手一抖，水洒在裙子上：什么抗癌药？
你父亲三年前被诊断出早期肝癌。霍沉舟的声音平静得残忍，本该治愈的，但有人调换了他的药。
这个消息像一记重拳击中胸口。父亲有肝癌？前世她完全不知情！父母车祸后尸检报告也没提到...
尸检被动了手脚。仿佛读懂了她的想法，霍沉舟补充道，林兆远买通了法医。
苏念辞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父亲也死于同样的方式。霍沉舟的眼神变得冰冷，同样的药，同样的法医，同样的车祸。
这个惊人的巧合让苏念辞倒吸一口冷气。霍沉舟的父亲——霍氏集团董事长——前世确实死于车祸，时间就在她父母出事前一个月。难道...
林兆远和宋家。她恍然大悟，他们是一伙的！
霍沉舟微微点头：宋绾卿是林兆远的侄女，虽然这层关系很少有人知道。
信息量太大，苏念辞需要时间消化。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胸针，突然明白了母亲那句别完全信任他的含义。如果霍沉舟也在追查这些，他的目的可能不只是帮她...
胸针怎么打开？她直截了当地问。
霍沉舟伸手：给我。
犹豫片刻，苏念辞将胸针递给他。霍沉舟的手指修长灵活，他按住蝴蝶的右翅膀轻轻一扭，然后左翅膀，最后同时按下两颗蓝宝石——
咔嗒。
胸针底部弹出一个微型存储卡插槽，里面正是一张Sd卡。
你怎么知道这些？苏念辞警惕地问。
霍沉舟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前世，是林柔霜发现了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