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救援潜艇内，空气凝固如冰。苏念辞左眼那抹诡异的灰蓝色，像是不祥的预兆，刺痛着霍沉舟的每一根神经。她刚才那句话的尾音里，那几乎无法察觉的、与林兆远相似的口音，更是让他心底寒意丛生。
瘫倒在地的林兆远发出沙哑的低笑，那笑声中混杂着痛苦与某种令人不安的得意：“看到了吗，沉舟？血脉的羁绊……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深刻……她已经开始……融合了……”
“闭嘴！”霍沉舟厉声喝道，将苏念辞更紧地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那个迅速衰老却依旧危险的男人。他的手悄悄探向腰后的武器。
韩莹迅速上前，用医疗绷带将林兆远的手脚捆缚住，动作麻利而冰冷：“他的生理指标在急剧下降，那种逆转药剂正在摧毁他的身体机能。但他意识清醒，危险等级依旧极高。”
苏念辞轻轻推开霍沉舟的保护，走向控制台，她的步伐似乎比平时更沉稳一些。“优先事项是离开这里，”她的声音听起来恢复了正常，但那双异色的瞳孔依旧令人不安，“军方潜艇还在外围，我们需要对接，移交林兆远，并汇报情况。”
霍沉舟深深看了她一眼，压下心中的疑虑，点了点头。他坐到主控位，开始尝试与最近的国际海洋安全部队潜艇建立稳定通讯。
“这里是深海救援艇‘希望号’，呼叫IoSF指挥舰。主要目标林兆远已被制服，请求对接指示……”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阵静电干扰的嘶嘶声，接着，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回应，正是苏凌云：“沉舟？！收到！我们监测到海底剧烈能量爆发……你们情况如何？念辞呢？”
“我们基本安全，念辞在我身边。”霍沉舟尽可能让语气平稳，“林兆远也在，但他……出了点状况。我们需要立刻……”
话音未落，整个潜艇猛地一震！并非来自外部攻击，而是内部引擎发出的异常轰鸣！
“怎么回事？”韩莹扑到辅助控制台前，脸色骤变，“引擎功率失控！正在急剧飙升！核心温度报警！”
控制台上，所有与推进系统相关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由绿转黄，再瞬间跳为刺眼的红色！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刚刚稍缓的氛围。
“我被锁定了操作系统权限！”霍沉舟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无法切换手动控制！推进器被强制提升至百分之一百二十超载状态！这样下去引擎会爆炸的！”
“是……是他……”林兆远靠在舱壁，喘着粗气，却咧开一个虚弱而疯狂的笑容，“最后的……礼物……这艘艇的……核心系统……早就预设了……我的……终极指令……”
“什么指令？！”苏念辞猛地转头看他，左眼的灰蓝色似乎更深了。
“毁灭……”林兆远吐出两个字，眼神涣散却带着极致偏执的光，“要么……一起征服……要么……一起……殉葬……我们……一家人……”
“疯子！”韩莹咒骂道，尝试用更高权限覆盖指令，但屏幕显示访问被拒绝，“不行！他用了生物基因锁绑定最高权限！除非他本人自愿解除，否则系统会执行到底！”
潜艇再次剧烈震动，速度表指针疯转，他们正在以一种自杀性的速度在深海中狂飙！舱内灯光忽明忽暗，金属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哥！哥！能听到吗？”霍沉舟对着通讯器大喊，“我们失去控制了！引擎超载！无法停止！”
通讯器里只有更加混乱的电流杂音和苏凌云模糊焦急的呼喊：“……干扰……强能量……避开……航线……”
紧接着，主屏幕的雷达图显示，他们正笔直地朝着IoSF潜艇编队侧翼的一艘大型护卫艇冲去！照这个速度和轨迹，不到一分钟就会相撞！在深海里，这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不！”苏念辞惊呼。
“无法转向！制动失效！”霍沉舟绝望地尝试着所有备用方案，但无一奏效。他猛地看向林兆远，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解除它！立刻！”
林兆远只是闭着眼，哼起了一段扭曲破碎的摇篮曲，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混乱充耳不闻。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而下。透过舷窗，已经能看到那艘庞大护卫艇的轮廓在黑暗中显现，越来越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念辞突然扑到控制台前，一把推开霍沉舟的手。她的双手重重拍在生物识别接口上，闭上眼睛，集中了全部意志。
“念辞？你要做什么？”霍沉舟惊问。
“他绑定了基因权限……”苏念辞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和冷静，“我的基因……有一半来自他……也许……我可以……”
她的左眼，那灰蓝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细微的数据流光一闪而过。她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负荷，与控制台连接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警报！碰撞预警倒计时30秒！”系统冰冷的电子音无情地宣告。
霍沉舟和韩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韩莹试图做点什么，却被霍沉舟拦住。他紧紧盯着苏念辞，眼中充满了担忧、恐惧，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如同丧钟敲响。
25秒……
20秒……
那艘护卫艇的细节已经清晰可见，对方显然也发现了异常，正在紧急规避，但庞大的艇身在深水中转向缓慢。
15秒……
苏念辞的鼻尖渗出血珠，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10秒……
“不行……他的防火墙太强……”她艰难地喘息，“需要一个……更高的权限……压倒他……”
更高的权限？霍沉舟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在海底基地，克隆体们曾承认他的基因拥有“最高权限授予”！
“用我的！”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覆盖在苏念辞的手背上，十指交握，一同按在识别区，“我们一起！”
两人的生物特征同时被读取，基因数据流通过接触点疯狂交互、融合。控制台屏幕上的数据瀑布流瞬间变得混乱，继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检测到双重叠加权限……序列冲突……重新计算……”系统音变得断断续续。
5秒！
护卫艇的阴影已经完全笼罩了他们舷窗！
4秒！
林兆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发出不甘的嘶吼：“不——！”
3秒！
“覆盖成功！”苏念辞和霍沉舟异口同声地大喊！
2秒！
霍沉舟猛地一推操纵杆，用尽全身力气！潜艇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引擎输出被强行扭转！
1秒！
险之又险！失控的潜艇几乎擦着巨型护卫艇的底部冲了过去！剧烈的水流将两艘艇都掀得剧烈摇晃！
撞上了吗？舱内三人因惯性摔作一团。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只有水流冲击艇身发出的闷响和剧烈的晃动。
他们……避开了！
“成功了……”苏念辞虚脱地瘫倒在霍沉舟怀里，左眼的异色似乎褪去了一些，但疲惫不堪。
霍沉舟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急促的心跳，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淹没了他。
“警报解除。引擎过载关闭。逐步恢复手动控制。”系统恢复了正常的提示音。
通讯也瞬间清晰起来，传来苏凌云几乎破音的叫喊：“沉舟！念辞！你们怎么样？！报告情况！”
霍沉舟深吸一口气，压下颤抖，准备回应。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新的、更加尖锐的警报声再次撕裂了短暂的平静！
“呜——呜——呜——”
这一次，是最高级别的核反应堆核心熔毁警报！
主屏幕上，反应堆舱段的示意图变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多个关键参数疯狂飙升，远超安全阈值！
“怎么回事？！”韩莹失声叫道，“引擎关闭了为什么反应堆还在超载？！”
霍沉舟迅速调出数据，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是林兆远！他设定的最终指令是连锁的！引擎超载失败，自动触发第二阶段——反应堆自毁程序！他在反应堆核心预埋了某种装置，正在引发不可控的链式反应！”
他看向屏幕底部的倒计时——
【00:04:59】
【00:04:58】
只有五分钟！五分钟后，这艘潜艇将变成一个巨大的深海核炸弹！爆炸当量足以摧毁方圆数海里内的一切，并引发灾难性的海啸和核污染！
而这一次，系统提示冰冷而绝望：“自毁程序不可逆。建议全员弃船。”
弃船？在近千米的深海？周围只有刚刚差点被他们撞上、可能也受损的军方潜艇？
绝路！这才是林兆远真正的、毫无退路的最终陷阱！
林兆远看着他们绝望的表情，发出了满足而虚弱的笑声，气息奄奄却依旧疯狂：“……一起……走吧……我的……孩子们……”
霍沉舟猛地看向苏念辞，在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逼入绝境的狠厉。
深海的死亡倒计时，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