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苏念辞扶着昏迷的霍沉舟，目光与窗外那个与他容貌相同的银灰制服男子对视。血月的光芒透过玻璃，为这一幕染上不祥的色调。
“五哥，带念苏去密室。”苏念辞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尽管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苏亦辰紧紧抱着外甥，焦急地看向妹妹：“那你呢？”
“我和沉舟留下来。”苏念辞轻轻将霍沉舟安置在附近的沙发上，为他垫好靠枕，“他们是冲着我们一家来的，躲藏没有意义。”
苏亦辰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苏念辞坚定的眼神，知道争辩无用。他点了点头，抱着念苏快步走向画廊后方隐藏的密室。
就在密室门关上的瞬间，画廊的玻璃门无声地滑开。那个与霍沉舟长相相似的修正者率先走进来，身后跟着四名同样穿着银灰制服的随从。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精密机器。
“苏念辞，第七世界线居民，时空异常关联者。”领头的修正者用毫无感情的平板声音说道，“根据《时空连续性保护法》第7条第3款，你被判定为必须清除的目标。”
苏念辞站在昏迷的丈夫身前，如同守护领地的母狮：“你们是谁？凭什么判定我们的生死？”
“我们是时间秩序的维护者。”修正者回答，“而你的存在，以及你孩子的存在，正在加速多元宇宙的崩溃。”
他的目光落在沙发上的霍沉舟身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霍沉舟，第一世界线居民，时空混乱的始作俑者。清除优先级：最高。”
苏念辞注意到他称呼霍沉舟为“第一世界线居民”，而非这个世界的霍沉舟。这意味着他们能分辨不同世界线的同一个人？
“你们弄错了。”她试图争取时间，“这个霍沉舟不是第一世界线的那个，他对时空实验一无所知。”
修正者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冷笑：“所有世界的霍沉舟都承载着相同的本质。区别只在于他们觉醒的程度。”
他向前走了一步，苏念辞立刻警惕地后退，挡在霍沉舟面前。
“不必如此戒备。”修正者说，“我们不是来伤害你们的，至少现在还不是。”
他做了个手势，身后的随从立刻分散开来，在画廊各处放置小型装置。那些装置发出柔和的嗡嗡声，墙面上那些发光的画作随之暗淡下来，仿佛被某种力量压制。
“你在做什么？”苏念辞问。
“建立临时时空稳定场。”修正者回答，“这个画廊是一个天然的时空异常点，我们必须确保在谈判期间不会有其他世界线的访客干扰。”
苏念辞心中一惊。他们知道其他世界线的存在会穿越到这里？那么第七世界线的苏念辞的出现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谈判？”她抓住关键词，“我以为你们是来‘清除’我们的。”
修正者首次露出近似人类的表情——一种混合着怜悯与无奈的神情。
“清除是最后手段。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修复时空连续性。”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而你的孩子，霍念苏，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苏念辞的警惕心更重了：“什么意思？”
“他的基因中携带着时空异常的印记，这使他成为了一个活体的时空锚点。”修正者解释道，“通过研究他的基因序列，我们或许能找到修复时间线的方法，而不必清除任何异常源。”
苏念辞立刻摇头：“我绝不会让念苏成为你们的研究对象。”
“理解你的担忧。”修正者出人意料地表示赞同，“但我们有理由相信，霍念苏不仅仅是一个问题，他也可能是解决方案。”
他走向一面空白的墙壁，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型投影装置。一道光束投射在墙上，形成复杂的基因序列图谱。
“这是霍念苏的基因模型。”修正者指着图谱中几个闪烁的点，“这些是时空异常标记。在其他世界线的霍念苏身上，我们也发现了相同的标记。”
苏念辞注视着那些闪烁的基因片段，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那些标记的排列方式...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当这些标记被激活时，”修正者继续道，“霍念苏不仅能感知不同时间线，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时间的流动。这就是为什么他的情绪波动会导致时空异常现象。”
投影变化，显示出多个世界线的霍念苏在不同年龄段的影像。令苏念辞震惊的是，所有世界线的霍念苏都展现出相似的能力，且随着年龄增长，这些能力越来越强。
“在所有可观测的世界线中，霍念苏在成年后都成为了时空秩序的颠覆者或重建者。”修正者的声音依然平静，“我们的目标是引导他走向后者，而非前者。”
苏念辞感到一阵眩晕。她的儿子，那个刚刚学会叫“妈妈”的婴儿，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命运。
“如何引导？”她问。
修正者关闭投影，转向她：“这需要你的配合，苏念辞。以及...霍沉舟的配合。”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霍沉舟发出一声呻吟，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神起初是迷茫的，但很快变得清明。当看到修正者时，他猛地坐起，将苏念辞拉到自己身后。
“离她远点。”霍沉舟的声音因镇静剂的作用而有些沙哑，但其中的保护意味不容置疑。
修正者平静地看着他：“霍沉舟，你终于醒了。我们正在讨论你儿子的未来。”
霍沉舟的瞳孔微微收缩：“你们对念苏做了什么？”
“目前什么也没做。”修正者回答，“但我们注意到一个令人担忧的现象。”
他再次打开投影，这次显示的是一系列天文数据图表。苏念辞注意到其中一张图表上标着“血月周期与时空稳定性关联分析”。
“血月现象并非自然天文事件，”修正者解释道，“而是时空稳定性恶化的视觉表现。每次血月出现，都意味着时空连续性进一步受损。”
图表上的曲线显示，血月的出现频率正在加快。最初是每十年一次，然后是每年一次，最近已经变成每月一次。
“根据我们的预测，”修正者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其中的紧迫感不容忽视，“下一次血月将在三天后出现。而这一次，血月将持续整整七十二小时，不会落下。”
霍沉舟的脸色变得苍白：“持续七十二小时的血月...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时空结构将达到临界点。”修正者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在那之前我们不能找到稳定时间线的方法，所有平行世界将开始不可逆转地融合，最终导致现实结构的彻底崩溃。”
画廊内一片死寂。苏念辞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全身。现实结构的崩溃...那将是所有世界的终结。
“而霍念苏是阻止这一切的关键？”霍沉舟问，声音低沉。
修正者点头：“在所有世界线中，霍念苏的能力在血月期间达到峰值。我们相信，如果能够引导他的力量，或许可以在时空结构崩溃前修复它。”
“如何引导？”霍沉舟问出了和苏念辞相同的问题。
修正者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他开口：“这需要将霍念苏连接到一个特殊的装置——时空稳定器。这个装置会放大他的能力，让他有意识地将混乱的时间线重新排列。”
苏念辞立刻反对：“这太危险了！念苏只是个婴儿，他根本无法控制那种力量！”
“我们有技术可以辅助他。”修正者保证，“而且，这是避免大规模清除的唯一方法。”
“清除？”霍沉舟敏锐地抓住这个词。
修正者的眼神变得严肃：“如果时空稳定计划失败，为了阻止现实结构的彻底崩溃，我们将不得不清除所有已知的时空异常源。包括霍念苏，包括你们，包括所有知情者和时空旅行者。”
苏念辞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第七世界线的苏念辞所说的“最终方案”？
霍沉舟紧紧握住苏念辞的手，他的掌心因紧张而汗湿。苏念辞能感受到他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
“给我们一些时间考虑。”霍沉舟最终说。
修正者点头：“你们有二十四小时。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会回来听取你们的决定。”
他做了个手势，其他修正者开始收起那些发出嗡嗡声的装置。随着装置的关闭，画廊内的画作重新开始发光，那些画面中的景物和人物再次活动起来。
“记住，”修正者在离开前最后说道，“你们的选择将决定无数世界的命运。”
修正者们离开了，画廊内只剩下苏念辞和霍沉舟。窗外，血月的光芒依然妖异，提醒着他们迫近的危机。
苏念辞转身面对霍沉舟，眼中充满泪水：“沉舟，我们该怎么办？我不能让念苏冒险，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世界毁灭...”
霍沉舟将她拥入怀中，他的怀抱依然温暖，却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
“我们会找到方法的，念辞。”他轻声说，但苏念辞能听出他声音中的犹豫，“我保证。”
突然，霍沉舟的身体僵住了。苏念辞抬起头，发现他的眼神再次变得陌生而冰冷。
“很遗憾，但我不能让情感干扰这个决定。”那个来自其他世界的意识再次掌控了霍沉舟的身体，“时空稳定计划必须执行，无论代价如何。”
苏念辞挣脱他的怀抱，后退几步，眼中充满恐惧和愤怒：“离开他的身体！你不是我的沉舟！”
“霍沉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说得对，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天真的霍沉舟。我来自第13世界线，在那里，我亲眼目睹了现实崩溃的惨状。”
他的眼神变得遥远，仿佛在回忆什么可怕的景象。
“数十亿生命在时空融合中消失，世界变成地狱般的景象。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一对父母不愿冒险拯救他们的孩子。”
苏念辞坚定地摇头：“我不会在枪口下做出选择，无论这枪口瞄准的是我还是无数世界。”
“霍沉舟”向前一步，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那么我只好替你们做出选择了。”
他突然向密室方向冲去。苏念辞立刻反应过来，扑上前试图阻止他。两人在画廊中央扭打在一起，撞翻了几个画架，画布散落一地。
“沉舟，醒醒！”苏念辞大喊，试图唤醒丈夫的真正意识，“不要让他控制你！”
霍沉舟的身体突然停顿，表情在痛苦与冷漠间快速切换。
“念辞...快走...”霍沉舟自己的意识挣扎着浮现，“我控制不了他太久...”
就在这时，画廊后方的密室门突然打开。苏亦辰抱着霍念苏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惊恐。
“念辞，沉舟，你们必须看看这个...”他的话戛然而止，注意到现场的混乱。
苏亦辰怀中的霍念苏正在发光。不是画廊画作的那种柔和荧光，而是一种强烈的、脉动的金色光芒。婴儿的眼睛再次变成了纯粹的金色，他伸出小手，指向窗外的血月。
随着他的动作，血月的光芒突然增强，将整个画廊染成深红色。更令人震惊的是，血月的表面开始出现裂纹般的黑色纹路，仿佛一个即将破碎的玻璃球。
霍念苏转向父母，金色眼眸中没有婴儿的天真，只有无尽的悲伤与决绝。
“血月破碎之时，”婴儿清晰地说道，“一切都将终结。而唯一能阻止它的人，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的目光落在霍沉舟身上，那个来自第13世界线的意识似乎被这目光震慑，暂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霍沉舟晃了晃头，眼神恢复了熟悉的爱意与担忧。他看向苏念辞，又看向儿子，最后望向窗外那轮正在破碎的血月。
“念辞，”他的声音充满痛苦，“我想我知道我们必须做什么了。”
苏念辞紧紧抱住丈夫和儿子，在血月的光芒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决心。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们都必须共同面对。
直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