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嫔的妒火像盛夏的雷暴,来得又急又猛。不过两日,宫里就传开了闲话,说菀常在“狐媚惑主”,靠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得了圣宠,还说她在浣衣局时就与人不清不楚。
这些流言像长了翅膀,飞得满宫都是。阿菀在承乾宫偏殿听得真切,手里的绣绷“啪”地掉在地上,丝线缠成一团乱麻。
“姑娘,您别听那些人胡说!”青禾气得发抖,“定是祥嫔那个毒妇传的!”
阿菀弯腰捡起绣绷,指尖捏着冰冷的竹架,指节泛白:“我知道是她。”可知道又如何?流言这东西,抓不住源头,辩白只会越描越黑。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去,把那盆‘静心草’搬到窗台上。”那草是她从苏州带来的,据说能安神,此刻看着它舒展的叶片,心里果然静了些。
傍晚时分,陛下过来,见她对着窗台发呆,不由笑道:“在想什么?”
阿菀转身行礼,掩去眼底的郁色:“臣妾在看这草,倒是比宫里的奇花异草耐看些。”
陛下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你啊,总是喜欢这些不起眼的东西。”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宫里的闲话,你听到了?”
阿菀的心跳漏了一拍,低下头:“臣妾……听到一些。”
“听到了为何不告诉朕?”陛下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悦,更多的却是心疼,“是不是受委屈了?”
“臣妾不怕。”阿菀抬起头,目光清澈,“臣妾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说闲话。只是……怕污了陛下的耳朵。”
她越是懂事,陛下心里越不是滋味。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朕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那些嚼舌根的,朕会处理。”他扬声道,“秦风。”
秦风从殿外走进来:“奴才在。”
“查,是谁在宫里散布谣言,查出来,杖毙!”陛下的声音冷得像冰。
秦风应声而去。阿菀靠在陛下怀里,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心里的委屈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眼眶微微发红:“谢陛下。”
“傻丫头。”陛下揉了揉她的头发,“有朕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本以为陛下动了真怒,流言会就此平息。可没料到,祥嫔竟变本加厉。
三日后,阿菀去给皇后请安(此时皇后虽被打入冷宫,但按例需向高位嫔妃行礼,暂由祥嫔代掌六宫事),刚走到景仁宫门口,就被祥嫔宫里的掌事嬷嬷拦住了。
“菀常在留步。”嬷嬷皮笑肉不笑,“我们娘娘身子不适,怕是见不了客。”
“可臣妾已经通报过了。”阿菀蹙眉。
“通报又如何?”嬷嬷提高了声音,故意让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听见,“我们娘娘说了,怕被某些不清不楚的人沾了晦气,影响了腹中的龙胎。”
这话戳心窝子,周围立刻响起窃窃私语,目光像针一样扎在阿菀身上。阿菀的脸色白了白,却强撑着没发作:“既然娘娘不适,那臣妾改日再来。”
她转身要走,嬷嬷却突然上前一步,“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阿菀踉跄着后退,手腕撞到旁边的石桌角,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常在恕罪!”嬷嬷假惺惺地道歉,“老奴不是故意的。”
阿菀捂着发疼的手腕,看着嬷嬷眼底的得意,心里的火气终于压不住了。她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嬷嬷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宫动手!”
她第一次自称“本宫”,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嬷嬷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平日里看似温顺的常在会突然发难。
“本宫虽位份不高,却也是陛下亲封的常在,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来教训?”阿菀往前走了一步,目光锐利地盯着嬷嬷,“今日之事,本宫会如实禀报陛下,看看是你家娘娘的龙胎金贵,还是陛下的旨意金贵!”
嬷嬷被她的气势吓住了,嗫嚅着说不出话。周围的宫女太监也惊呆了,没想到菀常在竟有这般厉害的一面。
阿菀没再理她,转身就走。手腕还在隐隐作痛,但她的腰杆挺得笔直。她知道,一味的退让换不来尊重,该硬气的时候,必须硬气。
回到承乾宫,青禾看着她红肿的手腕,心疼得掉眼泪:“姑娘,您这是何苦……”
“不苦。”阿菀看着手腕上的红痕,眼底闪过一丝坚定,“这宫里,人善被人欺。我若不拿出点样子来,往后只会被欺负得更惨。”
夜里,陛下来看她,见了她手腕上的伤,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阿菀没隐瞒,将景仁宫的事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硬气反驳的部分,只说是“不小心撞到的”。
“不小心?”陛下冷笑,“祥嫔倒是越来越放肆了!”他让人传旨,罚祥嫔禁足景仁宫,抄写《女诫》百遍,还撤了她代掌六宫的差事,转交给了兰才人。
阿菀没想到陛下会如此震怒,心里又惊又喜。她知道,陛下这是在为她撑腰,也是在敲打祥嫔。
禁足后的祥嫔消停了些,却也恨阿菀入骨。阿菀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祥嫔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几日后的一个午后,阿菀在御花园散步,路过一处假山水池时,突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她惊呼着跌入池中,冰冷的池水瞬间淹没了她。
“救命!救命!”她挣扎着呼喊,呛了好几口水。
池边的宫女太监慌了神,连忙跳下来把她救上岸。阿菀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抬头望去,只看到假山后闪过一抹熟悉的水红色身影——是祥嫔宫里的宫女!
“查!给朕查!”陛下赶到时,看到阿菀苍白的脸,气得浑身发抖。
可那宫女早已不见踪影,祥嫔一口咬定不知情,只说是宫女自己擅离职守。没有实证,陛下也只能作罢,只加倍赏赐了阿菀,又加派了侍卫保护她。
躺在榻上,阿菀裹着厚厚的棉被,依旧觉得冷。她知道,祥嫔这是动了杀心。这场宫斗,已经从暗地里的流言蜚语,变成了明刀明枪的性命相搏。
她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暗暗祈祷:孩子,你一定要快点来。只有有了你,娘才有足够的底气,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活下去。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冷冷清清,像极了这深宫里的人心。阿菀知道,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