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后阿菀病了三日,高烧不退,梦里总看见祥嫔站在池边冷笑,手里还攥着块石头。青禾急得满嘴起泡,请来的太医也只说“忧思过度,需静养”。
陛下守了她两夜,眼底的红血丝比她的病容更吓人。他下令彻查假山水池的侍卫,撤了三个失职的 guard,连带着祥嫔宫里的月钱都削减了一半。可祥嫔像块滚刀肉,任凭罚,就是不松口,每日隔着宫墙给她“请安”,声音甜得发腻,话里却全是刺。
“妹妹身子好些了?”祥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虚伪的关切,“姐姐炖了燕窝,特意给你送来补身子。”
阿菀裹着棉被坐起身,看着青禾将燕窝端进来。白瓷碗里的燕窝稠得像浆糊,上面浮着层油花,看着就不对。她没动,只让青禾把碗递回去:“多谢姐姐好意,只是太医说我忌油腻。”
“妹妹就是太谨慎了。”祥嫔的声音在门外拔高了些,“不过是碗燕窝,难不成姐姐还会害你?”
这话堵得人没话说。阿菀盯着门帘,突然想起刚入宫时,母亲教她的话:“宫里的糖,多半裹着砒霜。”那时她还笑母亲多疑,如今才懂,这宫里的草木,都可能藏着眼睛。
夜里,青禾抱着个暖炉守在床边,突然压低声音:“姑娘,我刚才在燕窝里看到点东西,像极了上次你掉在地上的珠钗碎片——就是祥嫔送你的那支。”
阿菀的心猛地一沉。那支珠钗是祥嫔上个月送的,说是“姐妹同心”,她嫌样式俗气,随手丢在了妆匣底层。此刻想来,怕是早被做了手脚。
“把燕窝倒去喂狗。”阿菀的声音有些发颤,“让小厨房炖碗白粥来,越淡越好。”
青禾应声而去,刚出门就尖叫一声。阿菀披衣下床,只见门槛边爬着只死老鼠,嘴角淌着黑血,正是刚才被倒了燕窝的方向。
月光下,死老鼠的眼睛还圆睁着,像在无声地控诉。阿菀扶着门框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若不是她多了个心眼,此刻躺在这里的,就是她了。
“祥嫔!”阿菀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真要赶尽杀绝!”
青禾吓得浑身发抖:“姑娘,我们要不要告诉陛下?”
“告诉陛下,然后看着她像上次一样装傻?”阿菀冷笑,“她算准了陛下不会轻易废了有孕的嫔妃。”她转身从妆匣里翻出那支珠钗,狠狠摔在地上,珠片四溅,像她此刻碎成渣的心。
“去,把那只死老鼠埋在祥嫔宫门前的海棠树下。”阿菀的声音冷得像冰,“不用埋太深,让她早上开门就能看见。”
青禾愣住了:“姑娘,这……”
“照做。”阿菀打断她,眼底闪过从未有过的狠厉,“她想让我死,我就先让她恶心恶心。”
第二日一早,祥嫔宫里果然传来尖叫。听说她看到海棠树下的老鼠,当场吐得昏了过去,太医诊断说是“惊悸动了胎气”,陛下虽没明说,却让人把祥嫔宫里的太监宫女全换了一遍,连她最贴身的掌事嬷嬷,都被调去了浣衣局。
阿菀站在窗前,看着祥嫔宫里乱成一团,心里却没半点快意,只有一片荒芜。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祥嫔不会善罢甘休,而她,也再回不到那个只会低头刺绣的、胆小的阿菀了。
病好后,阿菀开始偷偷练腕力。青禾从侍卫那里讨来些废弃的箭杆,她每日趁没人时握着练,直到指节发红。她还让青禾学了几道“相克”的菜——比如兔肉和芹菜不能同炒,柿子和螃蟹会闹肚子,都是些寻常的饮食禁忌,却能不着痕迹地让人难受几日。
“姑娘,我们真要这样吗?”青禾看着她磨出茧子的手掌,心疼得掉泪。
“不然呢?”阿菀放下箭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硬了许多,“在这宫里,心软就是死路一条。”
她开始主动去给皇后请安,哪怕皇后还在冷宫里。隔着冰冷的宫门,她听皇后说些前朝的旧事,说“最毒的不是毒药,是笑里藏刀”,说“想活下去,就得比谁都狠”。
离开冷宫时,皇后塞给她个锦囊,里面是晒干的曼陀罗花,“睡不着时闻闻,能安神。”皇后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点自嘲,“别学我,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阿菀握着锦囊,站在宫道上,看着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祥嫔宫里的炊烟袅袅升起,像极了她初入宫时看到的、寻常人家的烟火气。可只有她知道,那炊烟底下,藏着多少淬了毒的心思。
夜里,她把曼陀罗花放在枕边,果然睡得安稳了些。梦里没了祥嫔的冷笑,只有母亲在院子里种的向日葵,金灿灿的花盘总朝着太阳,永远一副不知愁的样子。
青禾说,祥嫔这几日老实了,连请安都改成了派人传话。阿菀却不敢放松,她知道,越是安静,越可能藏着更大的风浪。她把那支摔碎的珠钗碎片收好,藏在枕头下——那是祥嫔的“罪证”,也是她的“护身符”。
窗外的月光落在碎片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阿菀摸着碎片,突然想起母亲说的:“星星再小,也能照亮夜里的路。”
或许她现在,就是那粒小星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