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宫产下三龙三凤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上午就传遍了整座后宫。储秀宫的暖阁里,林才人、苏婕妤和刚被允许走动的玉答应围坐在炭盆边,手里捧着热茶,神色却各有不同。
“六胎……”林才人捧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水汽模糊了她的眉眼,“太医说女子一生能怀几胎都是定数,贵妃这一下子就诞下六个,真是……闻所未闻。”她怀的是双胎,已觉辛苦万分,实在难以想象怀六胎要受多少罪。
苏婕妤咬着唇,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桌面:“我今早去明慧宫道贺,远远瞧了眼那六个襁褓,个个粉雕玉琢的,尤其是最小的那位公主,眉眼竟和陛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说着,语气里难免带了几分羡慕——陛下守在产房外寸步不离,孩子落地后更是抱着不肯撒手,那份珍视,是旁人从未见过的。
玉答应坐在最角落,脸色依旧苍白,她三个月前小产,身子还没完全恢复,闻言冷笑一声:“六胎又如何?刚落地的孩子娇弱得很,能不能养大还未可知。”话虽刻薄,指尖却攥紧了帕子,藏不住那份不甘——若不是当初那剂药,她的孩子也该落地了。
“玉妹妹慎言。”林才人皱眉,“陛下刚下了旨,为这六个孩子请了十八位奶娘,还让钦天监算了吉时,说是龙凤呈祥的吉兆,谁敢咒他们?”
玉答应撇撇嘴,没再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太烫,烫得她舌尖发麻,眼眶却有些发热。
苏婕妤叹了口气:“说起来,贵妃也真是不容易。我听青禾说,她生产时整整熬了六个时辰,血染红了三床褥子,陛下在外间急得差点掀了桌子,直到最后一个孩子落地,他腿都站麻了。”
“可不是么,”林才人附和道,“昨日我去给太后请安,见太后正亲手给孩子们缝虎头鞋,一边缝一边掉眼泪,说贵妃是皇家的功臣。”她顿了顿,看向玉答应,“妹妹若是见过那场面,就知道陛下为何如此看重了——六个孩子哭声震天,却个个中气十足,那股子精气神,瞧着就讨喜。”
玉答应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她当然知道那场面有多动人。方才路过明慧宫时,她听见里面传来陛下的笑声,还有孩子们咿咿呀呀的哼唧声,那声音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恨自己没保住孩子,更恨阿菀能拥有这一切。
“我倒觉得,”玉答应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阴恻,“一下子生六个,怕是……伤了根本吧?女子生产本就耗气血,六胎同生,往后怕是再难有孕了。”
苏婕妤皱眉:“妹妹怎么说这种话?太医说了,贵妃恢复得很好,陛下还特意让人从西域寻了千年雪莲来补身子。”
“那也未必。”玉答应冷笑,“我祖母说过,女子的身子就像块地,播得太密,就长不出好庄稼了。”
林才人听不下去,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太医说我这几日也该入盆了,得好生歇着。”她不想参与这种刻薄的议论,尤其是对着三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苏婕妤也跟着起身:“我也该走了,昨日陛下赏了些新鲜的樱桃,想着给贵妃送去些。”
两人走后,暖阁里只剩下玉答应。炭盆里的火星噼啪作响,映得她脸色忽明忽暗。她走到窗边,望着明慧宫的方向,那里正飘着袅袅的炊烟,据说陛下特意让人在宫里支了小厨房,每日给贵妃炖燕窝的火候都要亲自盯着。
“六个孩子……”她喃喃自语,指甲抠着窗棂,“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这宫里的日子,不是靠孩子就能安稳的。”
而此时的明慧宫,阿菀正靠在榻上,看着陛下笨拙地给最小的公主换尿布。小家伙哭得惊天动地,陛下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包好,却发现尿布穿反了,逗得一旁的奶娘直笑。
“你看你,笨手笨脚的。”阿菀笑着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
陛下放下孩子,走到榻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刚听见秦风说,储秀宫那边议论了一上午?”
阿菀点头:“孕期女子多思,议论几句也正常。”
“谁敢乱嚼舌根,朕割了她的舌头。”陛下语气沉了沉。
“别闹,”阿菀嗔怪道,“她们也没说什么坏话,不过是些寻常感慨罢了。再说,咱们的孩子这么好,让她们羡慕几句也无妨。”
陛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目光落在摇篮里的六个小家伙身上,眼底满是温柔:“嗯,咱们的孩子,是天底下最好的。”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储秀宫的议论声早已消散,而明慧宫的暖意,却像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正旺,足以驱散这深宫所有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