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儿最终还是住进了才人份例的宫室,虽不算奢华,却比末等更衣的住处宽敞许多。她捧着阿菀送来的那盆墨兰,小心翼翼地摆在窗台上,指尖轻轻拂过叶片,眼眶又红了——来的路上,她听见周更衣在隔壁哭骂,说定是她耍了手段抢了位分,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姑娘,喝口安神汤吧。”贴身侍女春桃端来汤药,看着自家主子苍白的脸,忍不住叹气,“何必跟那些人置气,咱们安安分分的就好。”
柳眉儿摇摇头,接过汤碗却没喝,只是望着窗外那片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她想起在江南时,阿菀姐姐说的那句“守好自己的心”,可这宫里的人心,比水乡的雾气还难捉摸。
另一边,周更衣的哭闹终于惊动了李太妃。太妃没亲自来,只派了掌事太监传话说“安分些”,语气里的不耐显而易见。周更衣这才消停,却把怨气全记在了柳眉儿头上,对着铜镜咬牙切齿:“一个乡野丫头,也配压在我头上?等着瞧。”
阿菀自然听到了这些风声,青禾劝她管管,她却只是翻着刚送来的江南密报,漫不经心道:“让她闹。宫里的路,得自己走一遍才知道疼。”
密报是秦风发来的,说黑风寨的余党在江浙一带又有动静,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还提到了一个名字——“鬼手”。阿菀指尖一顿,这个名号她有印象,是江湖上一个以易容术闻名的窃贼,据说能模仿任何人的声音神态,当年兄长追查的一桩旧案,就与他有关。
“娘娘,李太妃那边让人送了些点心来。”青禾捧着个描金食盒进来,语气带着警惕,“说是给您补身子的。”
阿菀打开食盒,里面是精致的莲蓉酥,香气浓郁。她拿起一块,却没入口,反而放在鼻尖轻嗅,随即冷笑一声:“告诉太妃,心意领了,但我近来不喜甜食,让她自己留着吧。”
青禾会意,立刻让人把食盒送了回去。待殿内只剩两人,阿菀才将那块莲蓉酥扔进火盆,火苗舔舐着酥点,很快化作灰烬,空气中飘出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
“果然动手了。”阿菀擦掉指尖沾的碎屑,眼神冷下来,“她倒是急,生怕周丫头的事不够闹。”
青禾脸色发白:“那柳才人那边……”
“派人盯着。”阿菀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柳眉儿宫室的方向,“李太妃想拿她当靶子,没那么容易。”
入夜后,柳眉儿的宫室突然传来惊呼。春桃慌慌张张地跑来报信,说柳才人喝了安神汤后昏迷不醒,嘴角还挂着黑血。阿菀赶到时,太医正在施针,柳眉儿脸色青紫,呼吸微弱,显然是中了毒。
周更衣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假惺惺的担忧,眼底却藏着得意。“妹妹怎么会这样?下午还好好的……”
阿菀没理她,径直走到床边,抓起柳眉儿的手腕把脉,又翻看她的眼睑,忽然道:“去查今日所有接触过柳才人的人,尤其是送汤药的小厨房。”
话音刚落,李太妃带着人来了,一见这场面就抹起了眼泪:“我的儿,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她看向阿菀,语气带着责备,“娘娘也是,明知柳才人新来乍到,怎么不多照看些?”
阿菀淡淡回视:“太妃说笑了,柳才人是陛下亲封的,轮不到我越俎代庖。倒是太妃,下午刚送了点心,晚上柳才人就出事,未免太巧了些。”
李太妃脸色一变:“娘娘这是怀疑老身?”
“不敢。”阿菀俯身,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银簪——是她白天偷偷给柳眉儿的,簪头是空心的,里面藏着一小块试毒银片,此刻已变成灰黑色,“只是这毒,来得蹊跷罢了。”
周更衣在一旁附和:“我就说她来历不明,怕是自己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阿菀猛地转头看她,眼神锐利如刀:“周更衣倒是清楚得很。不如说说,你傍晚时分,去过几次小厨房?”
周更衣脸色瞬间煞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殿外忽然传来陛下的声音:“吵什么?”
众人回头,只见陛下带着秦风走进来,脸色阴沉。阿菀迎上去,将那支银簪呈上:“陛下,柳才人中毒了。”
陛下看着昏迷的柳眉儿,又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周更衣和脸色难看的李太妃,沉声道:“秦风,给我查!查不出下毒之人,你也不用回来了。”
秦风领命,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带着彻骨的寒意。阿菀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乱局,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兵符——她知道,这宫里的风浪,才刚刚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