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干涸的河床上拉出细长的影子,林野的靴底碾过一片发白的沙砾,碎成细粉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数着步数,第三十下时故意顿住脚,脚尖重重磕在一块拳头大的卵石上——咔嗒,石片裂成两半,滚进石缝里。
为什么要踩石头?小豆子跟在他身后半步,光脚被沙砾硌得缩了缩,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雀儿。
林野没回头,掌心的天珠正随着呼吸发烫,魔武感知里那缕若有若无的魔力波动还在三里外的山脊上晃着。
他能想象那道黑影伏在岩石后,铜筒贴着眼睛的模样——就像疤面他们追矿奴时用的那种破望远镜,专门用来数逃跑者的脚印。让后面的人知道,我们没乱跑。他声音压得很低,喉结动了动,伤口的血痂蹭得生疼。
小豆子的手指绞紧了破布衫下摆,指节泛白:后面...还有人?
林野没接话。
他蹲下身,疤面的皮甲还带着体温,血腥味混着汗酸直往鼻子里钻。
剥下皮甲时,金属扣刮过尸体手臂,发出指甲挠石板的刺响,小豆子猛地捂住嘴,转身干呕起来。
林野却充耳不闻,利落割下腰间的干粮袋——硬邦邦的麦饼,混着碎肉干,分量比矿洞的黑面馍实在多了。
水囊沉甸甸的,凑到嘴边抿了一口,是带着铁锈味的凉水,比矿坑渗水强太多。
地图在月光下展开,兽皮边缘卷着毛边,红点旁的小字被血渍晕开了些。
林野盯着补给站三个字,突然笑了——疤面的刀伤还在他肋下火辣辣地疼,可这一笑,倒把疼意冲散了几分。猎奴队带这么多粮,哪是追我们?他用断镐头戳了戳地图上的商路,他们是给哨塔运粮的,顺道抓几个逃奴交差。
小豆子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兽皮:那...补给站有吃的?
有命拿才行。林野把地图塞进怀里,手指擦过藏在内袖的火球卷轴。
卷轴边缘被他摸得起了毛,那是矿洞岩壁磨的——他在暗无天日的矿道里,用指甲偷偷刻过十七道符纹,最后都被监工的皮鞭抽烂了。
现在这卷纸,比他刻过的所有符都金贵。
他撕下皮甲一角,裹住断镐的缺口,火把在掌心沉得踏实。去西边堆个石头人。他指了指河床西侧,像人蹲在那的样子。小豆子愣了愣,跑过去捡起石块,指尖被晒了一天的石头烫得一缩,又赶紧捡起来。
林野望着他弯着腰的背影,突然想起矿洞最深处那口废井——有回他摔进去,是个小瘦猴用绳子拉他上来的,后来那孩子被监工打断了腿,扔进了野狗堆。
好了。小豆子拍了拍手,石头人歪歪扭扭,头是块圆石,身子堆了五层。
林野嗯了声,转身钻进沟底的塌陷矿洞。
岩壁上还留着凿痕,青苔混着矿渣黏在指尖,他摸出怀里的止血符残片——那是从疤面尸体上顺的,符纸边缘烧得焦黑,还能用。
血珠从指尖渗出来,滴在岩壁裂缝里。
林野咬着牙,用指腹抹开,画出歪歪扭扭的引火符。
符纹最后一笔刚收,天珠突然发烫,系统提示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符箓初成,奖励源点5】。
他没理,退到洞口,盯着月光在河床投下的影子。
子时的风裹着沙粒刮过来,远处终于有了动静。
两辆板车碾过碎石的吱呀声,混着粗重的骂声:疤哥这孙子,蹲个矿奴能蹲这么久?
林野贴着岩壁,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响。
四个打手,两个推车,两个拎着朴刀走在两边。
麻袋堆得老高,他闻见了麦香——矿洞的黑面馍可没这味儿,是掺了豆粉的好麦。
哥几个加把劲,过了枯骨沟就到哨塔了。领头的摸出火折子,等交了粮,老子去赤脊镇找花娘——
话音未落,林野猛吸一口气,灵力顺着指尖冲进岩壁。
引火符突然亮了,暗红的光顺着干苔爬,像条吐信的蛇。草堆!打手们惊呼时,火蛇已经窜上了西侧的石头人——那是他用干草裹着石头堆的,此刻腾起一人高的火苗。
有埋伏!朴刀砸在地上,四个打手慌了神。
林野从矿洞窜出,内袖的火球卷轴被灵力引燃,橙红色的光炸亮半边天。轰——粮车油布瞬间烧着,火焰裹着麦香扑过来,热浪烫得他睫毛发卷。
护粮!领头的举刀劈来,林野矮身躲过,断镐头狠狠砸在车轴上。
木头断裂的脆响混着小豆子的尖叫,他拽住少年的手腕,往沙丘跑。
背后传来麻袋落地的闷响,他反手捞起一袋——够吃三天,够了。
追!
别让他们跑了!打手的喊声被风声撕碎,林野带着小豆子扑进沙丘后的凹地。
他能听见自己的喘息撞在沙粒上,小豆子的手汗把他的手腕浸得发凉。
成了?小豆子哆哆嗦嗦地问,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草叶。
林野没回答。
他望着远处烧得噼啪响的粮车,火光照亮半片荒原。
山脊上有个黑影晃了晃,铜筒的反光一闪而过——黑鸦还在。
【摧毁敌方补给,完成断其粮脉成就,奖励15源点】
系统提示响起时,林野笑了。
他摸出水囊,仰头灌了一口,冷水顺着下巴滴在血痂上,疼得他倒抽一口气,可这疼比矿洞的皮鞭轻多了,轻得让他想笑。
我们...去哪?小豆子扯了扯他的衣角。
林野展开地图,赤脊镇三个字在火光里泛着淡金。
他想起矿洞老瘸子说过的话:出了荒原,到赤脊镇,找穿灰袍的文书,花五个铜子就能买张良民契现在他有干粮,有水,有火球卷轴,还有天珠——五个铜子,他买得起。
去镇上。他把地图重新收好,摸出一把灰土抹在脸上。
小豆子愣了愣,也学他的样子,捧起沙粒往脸上搓。
月光下,两个灰扑扑的影子站起身,朝着荒原尽头走去。
晨雾漫上来时,赤脊镇的铁皮围墙在远处若隐若现,像块生锈的铁片嵌在天地之间。
林野的靴底碾过最后一片沙砾,掌心的天珠还在发烫,魔武感知里那道魔力波动,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