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林清野关闭府门之前，南宫煜拦住了他。
华丽的红色大刀横在石门之间，与坚硬的石头摩擦出火花。
师兄妹两人，一人漠视，一人沉重。
林清野听见，这么多年也没改掉胡闹性子的小师妹，郑重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师兄。”
“是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擅自将你的修炼方法告诉了颜书。”
身后的花恨离倒吸一口凉气，小心地往后退步。
他...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但这都是我一人之错，与颜书无关。”
南宫煜半生蹉跎，但刚刚的经历，是她第二次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
当她看到杨芙满身是血，剑骨半碎地倒在自己面前，跪求她，请她去救救被困蒲山的颜书。
“颜书，颜书她还在蒲山！”
“煜长老，煜长老，求求您去救救她！”杨芙用颤抖的右手，紧紧抓住南宫煜的衣摆。
南宫煜连忙将她扶起，运气稳住她大跌的修为，“好好好。”
她一边联系医修过来照顾杨芙，一边急急赶往蒲山。
她不敢想象两人经历了多么惨烈的战斗，连强悍如斯的剑修都被打成这个样子。
那颜书又会是什么下场？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敢确定颜书是否还活着。
但幸好，她刚准备下岛就碰见林清野带着颜书返回。
南宫煜抛开见到的师兄的欣喜，连忙上前检查颜书的情况。
幸好幸好，只是气息虚弱了一些，并无大碍，比杨芙的伤势轻多了。
想来是师兄及时赶到，救了她的性命。
她还在庆幸，还好自己提前挖掘了这段师徒缘分。
颜书只来得及，对满目担心的煜长老扬起一抹笑容，然后倒在她的怀里昏死过去。
林清野看出南宫煜的庆幸，冷笑道，“我到的时候，这孩子正在燃烧自己的血灵之力。”
“但她不通法门，硬生生放了自己半身血。”
“如果我晚到一瞬，她就算不被那个元婴打死，也是被自己活活耗死。”
林清野脚踏云雾离开，但他的话，让南宫煜站立不稳，以至于差点抱不住怀里的颜书。
“她体内的生机，是用朝落丹吊着的，没多少日子了。”
“这是你第二次，因皿灵之法害死无辜的人。”
这是你第二次...害死无辜之人。
南宫煜匆匆将杨芙和颜书都送回了她们的小院，紧急召集了整个外门的医修，甚至将内门的安滢安长老都拽了过来。
但很遗憾，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答。
安滢手中温润的灵力缓缓拂过杨芙的全身，帮她缓解剑骨破碎的疼痛。
“她的伤势没什么，吃点丹药，修养几年就长好了。”
“倒是她，”安滢看向了颜书，“大师兄说得没错，她的生机全是靠朝落丹吊着的。”
颜书安详地平躺在床上，脸色红润，完全看不出寿命无几，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安滢抚了抚她的额头，果然还在高热。
颜书的六脏六腑都透着衰败的架势，经脉内是一个又一个的血块。
如果不是朝落丹还在发挥效用，光是血块就能要了她的命。
安滢再次探查颜书的身体，这孩子的体内像是还有一股力量，在和朝落丹一起阻止着脏器的衰竭。
她看向颜书手臂上的累累伤痕，疑惑地皱起眉头，“她是不是使用了什么秘法？”
“那股力量混着朝落丹在救她的命，但最多也只能撑一月的时间。”
南宫煜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多谢你。”
安滢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南宫煜望着颜书因高烧微红的脸色，思绪再次回到从前。
第二次...
当年，她偶然得知了师兄的修炼方法，一不小心，食言告诉了当时的同门瞿兮。
她当时正困于炼虚期不前，多次寻求突破未果，她听到血液吸收的法子，一开始还疑虑满满。
但听到大师兄就是用这样的法子修炼的，她一下子就心动了。
那可是名满天下的符修林清野啊！
掌门首徒，统管整个太微事务。
不到千岁，就半步迈入化神期，整个太微，乃是太初界，有几人敢与他争锋。
世人皆知八大宗门：昆仑众，太微珍，守一剑，紫阳法，百炼丹，十方佛，万魂恶，琼花媚。
自林清野之后，太微符算是打响了太微道的第二个名头。
瞿兮匆匆告别南宫煜，开始大量搜集锁灵符和纯净符。
“兮兮，你去哪啊？”南宫煜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倍感疑惑。
如果那个时候，她能拦住她就好了...
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话，就是如果。
南宫煜再一次见到瞿兮，是她跪在染血的符阵里，没了气息。
她浑身血管炸裂，皮肤纹理下密密麻麻的全是血块。
炼虚期的修士，居然也会落得爆体而亡的下场。
南宫煜怔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回回，他们大喊请医修，喂丹药，又小心将她挪入房间。
她看着大师兄面无表情地与自己擦肩而过，一步步收拾残局，封锁消息。
她从没想过这样的场景。
她也从未想过这样的场面，是由她一手缔造的。
从此后数百年，她的修为倒退至炼虚，多年止步不前。
她再也过不去问心的雷劫。
第二次啊...
师兄也很痛苦吧。
从瞿兮死后，他卸下道内所有的职务，自请前往兴云山驻守远古战场。
五百年的孤寂，师兄也在日日懊悔吧。
她向师尊请命任外门长老，人人都说她自降身份，家族也是大为不满。
可她不在乎。
她总得为自己的过错做些什么。
林清野驻守远古战场的五百年来，她从未放弃寻找上品的五行灵根。
除了凡间，这五百年来，她几乎走遍了太初界的大小城镇。
但五行灵根’本就少见，只要有一方不平衡，万物法则的相克关系就能让这个孩子割裂地死去。
该说他们是天道的宠儿？还是天道的弃子？
何况师兄的皿灵之道，还需拥有一个强大的神识，时刻控制。
再加上太微道规矩，非上品不收。
三重要求叠加，能满足的人本就寥寥无几。
并且，这个孩子还必须得是一个符修。
若不是亲传，师兄绝不会将皿灵之法外传。
师兄不比师尊性子好。
白桓的三个徒弟，除了林清野是他自己要收的，花恨离和南宫煜都是关系户，皆是家族看到林清野的成就，慕名而来。
他们俩没有一点符修天赋，但白桓还是收了，他也欣然支持他们走自己的道。
“世间大道千万，又不是只有符修能登顶。”
师尊在剑修与器修一途虽不精通，但在修炼感悟上，给予了他们很多帮助。
合体期的符修，他好像彻底掌握了万物法则，天地皆随他心意。
五百年来，南宫煜一共去过十次困仙界。能收到上品灵根都是撞大运，何况还要满足重重条件。
但颜书啊，还好有颜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