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再次扬起波涛，一只又一只狐獳被水波冲上岸。有的已经悄无声息，有的呕出两口水，抖抖皮毛迅速逃离危险的两方。
泉清来很生气，从没有人敢如此挑衅她，还是在她的地盘上。
“等我扔掉这些发疯的狐獳，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女子惊艳的面容上带着令人胆寒的恶意。
施唤走出防御符的范围，仰头看向半空中。
那女子背对月色，长发披散，肌肤洁白发光。她不着寸缕，只用鳞片裹胸，盈盈一握的纤腰下是粗长有力的鱼尾。
施唤走至颜书身旁，“是鲛人，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鲛人择海而居，如今大多栖于虎蛟一族统领的南海。百炼门虽也在南边，但还属人族内陆，与南海之间隔着不少地域，最起码也隔着十万大山。
施唤有些担心，眼前的女鲛人至少有元婴的修为，“打得过吗？”
颜书绕火符烤干身上的衣物，摇摇头，元婴后期，还是身强体壮的妖修，“打不过。”
“那跑吧。”
颜书再次摇头，“跑不掉。”
此地距丹宗还远着呢，来不及求援。
她安抚地拍了拍施唤的背，“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泉清来检查一遍，确定湖内没有垃圾了。鲛人尾巴一卷，最后勾起雾春，带浪将他拍在地上。
“你情夫？”她戏谑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扫视，“真真是最毒女人心。”
别以为她没看见，这男的明明就可以躲过她的浪涛，是这女的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他动不了。
雾春咳出两口水，撑地站了起来，透湿的衣裳滴答滴答沁着水。他眼睫颤了颤，似乎还没有从呛水中反应过来。
他施了个术法，将自己弄得整洁，再一步步向颜书走去。
颜书半点眼神也没有分给他，正面迎上泉清来坐等好戏的表情，“你打不过我。”
泉清来面色一变，朱唇中溢出一丝嘲弄的笑，“我打不过你？”
颜书气势大盛，媲美炼虚的神识覆盖百里，又沉又厚的压迫感落在鲛人的力量源泉，泉清来那条泛着璀璨光芒的尾巴。
“五招之内，我不倒，就放我们平安离去。”
泉清来认真打量颜书没有一丝波澜的面容，她尾巴用力一甩，鳞片晃动，卷起一层水花。
“大放厥词，对付一个符修，还需要五招，”她如葱段一般的玉手比出一个数字，“三招之内，你不死，我就放你们离开。”
“成交。”
颜书对施唤点头，借风符出手，温柔的风带着不可阻拦的势头将几人推向远处。
“他们在这，容易影响我分心，你肯定也不想占一个胜之不武的名头吧。”
泉清来轻嗤一声，一群蝼蚁的死活，她不怎么在意。
“来。”
美貌鲛人掀起巨浪，遮天蔽月。夜幕中黑色的深渊张开巨口，誓要将这个不知死活的符修吞噬。
詹舒卿察觉到颜书的意图，无声无息地离去。
清扬准确接住施唤和吉咚，扶稳她们站定。至于雾春，他自食其力扶住树干，也勉强稳住身形。
他瞥了一眼不知在这待了多久的人形柱子，看来颜书和听雨楼的关系还真是密切。但他转念一想，刚刚獳群狂暴的情形他没出手，此时也不像是欲帮忙的样子，他有些摸不准清扬的态度。
余泽住着一只鲛人，是他没有预料到，但刚刚颜书对狐獳留手的动作，明显就是有所怀疑。不论是为了修炼，还是为了颜书活着，他都不能把她一个人置于如此境地。
他打定主意，欲前去帮忙。
清扬横臂拦住他，下巴一指湖边的大架势，“媚修不善攻伐，你确定能帮到她？”
“那也比你袖手旁观的强，”雾春眼中的瞳色更浅，“让开！”
人形柱子丝毫不动。
吉咚拉了拉清扬的衣摆，眼中攒满泪水，“你不能去帮帮颜书吗？”
清扬摇摇头。
吉咚“哇”地一声哭出来，施唤揽她入怀，紧紧抱着她，“别担心，她会没事的。”
吉咚的小脸挂满泪珠，“可那是元婴期的妖修啊，她们整整差了一个大境界。”
“她要怎么活啊..”
施唤望向远方一高一低的两道人影，眼中是如浓雾一般的担忧，但还是喃喃道，“她会没事的。”
巨浪滔天，奔腾不息，泉清来立于浪花之尖俯视颜书。
颜书左手握拳背后，手腕处的玳瑁手镯下是印记清晰的齿痕，手心是新鲜的伤口，断线的血珠渗透五指缝隙，颗颗殷红地面。
看来不能在九方大比维持全盛的状态了。
她右手示意泉清来先，“请。”
泉清来玉手一扬，无边湖水如山峦起伏，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咆哮而来。
震耳欲聋的声响中，她锐利的美眸里全是期待，期待渺小的人修被淹没时的可怜姿态。
善良的鲛人心想，她若是连一招都接不住，只要她跪下来求自己，放她一马也未可知。
颜书右手临空一挡，止停符带着不可撼动的力量，硬生生将湖水截停在三尺之外。
滴答滴答。
除了血珠流动，万籁俱寂。
哗啦一声，湖水四散，重归余泽。
泉清来收起玩味，眉眼变得认真，“再来。”
鲛人尾巴一甩，湖水破碎。
强韧有力的鱼尾裹挟着万钧的力道，带着破风的声音，直直拍在颜书身上。
疾速符闪身躲过，颜书凌空而起，血珠斜飞在地面留下一道横线。
紫光粼粼的尾巴显然不打算这么简单放过她，它向上一扬，蓦地，却如碎片散落满地，只余一地晶莹。
泉清来面色震惊，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她的喉咙，剥夺体内稀薄的空气。不止于此，刀绞一般的疼痛落在身体各处，肌肉扭曲，连尾巴上的鳞片都蜷缩起来。
空空符，万物皆空。
可惜了，即使在血灵力量的加持下，颜书还发挥不出如天道一般随意抹杀的气度。
泉清来弯下身子，无声爆喝，嘴角留下一丝血痕。
“砰。”
虚无空间炸开。
鲛人抹去嘴角血迹，平视对面的女子，“你叫什么”
颜书好整以暇地笑笑，“颜书。”
泉清来深吸一口气，仰头呼出，露出如瓷白花瓶一样流畅的弧度，“最后一招，你可接好了！”
鲛人轻抬纤手，湖水再度汇聚在她的掌心，在漫天水雾中凝出一把长戟。
狂风怒吼，似乎预示着接下来的汹涌的风暴。
天光渐亮，初生的太阳涂抹着天穹，在蓝色长戟上留下冷色的莹光。
“泉清来。”
颜书无疑是一个令人敬重的对手，她愿意给予她尊重。
鲛人手中的长戟高高举起，带着狂暴不驯的杀意，“颜书，不论你是死是活，我都记住你了。”
湖水上涨，一座水之牢笼封住颜书的退路，长戟瞄准她的心脏扔出，在蔚蓝天际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滴答滴答。
烈火不息，寸寸燃遍。
颜书单手接住戟尖，三生火的炙热以鲜血为引，以孤注一掷的疯狂将一切焚烧殆尽。
泉清来亲眼看着长戟，在她手中一段一段断裂成灰。
火星四溅，每一粒纷飞的火苗不甘消失，它们围绕在颜书身周，以她为中心，燃起更加肆意妄为的火焰巨浪。
火浪冲破牢笼，瞬间染红半边天。
颜书没有收势，她向前一步，带着身后沸腾的火海在半空中与泉清来对峙。
“三招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