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三,中州仙盟。
“啪!”
南宫煜的掌心重重落在紫檀木桌上,将桌上的文书震得散落一地。
“魁首之比非要定在明天?”她怒目看向站在桌后的仙盟官员,“急着要去投胎吗?”
仙盟官员梗着脖子,但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这是天道定下的,岂能更改。”
“别拿天道压我,我要见上官妩。”南宫煜绕过桌子,走动间带起的罡风扑灭殿内大半灯烛。
官员急忙后退,却被南宫煜一把扯起来,推搡着他往殿后走。
他双脚几乎离地,拽着南宫煜的衣袖才勉强站稳,大声吼道,“昆仑的经魁之争也是一样的道理,人家都应了,太微岂有开特例的道理。”
“你!”
昆仑那边是传来了消息,潘年弃权,武初自动成为经魁。
毕竟她娘武骊能做到一峰之主,孟景怎么也得卖她几分面子。
可颜书不能弃权,那孩子为了魁首之位那么拼命,岂能不战而输。
她定要为她争个道理出来。
“不行,就是不行。”官员死死拦着南宫煜。
南宫煜骨节捏得直响,玉刀出鞘三寸。
官员腰间佩戴的罗盘,指针不停转动,替他挡住南宫煜刀光的侵袭。
南宫煜心头莫名一凛,天道对仙盟的任属官员多有庇护,他们身上的罗盘就是印证,她没有办法在此动手。
秋风掠过,殿后悬挂的水晶珠帘突然泛起涟漪。
在晶珠摩擦的沙沙声里,上官妩侧身对立在一旁的王敬之,低声吩咐了什么。
王敬之点头领命,抬手挑开珠帘,千颗冰蚕丝串起的珠子相互碰撞,发出碎玉般的清响。
南宫煜见他从帘后绕出,缓缓松开手,玉刀也归鞘了。
仙盟官员“哼”了一声,揉了揉皱成一团的衣襟,退至一旁。
王敬之拱手朝南宫煜行了个礼,殿内的灯烛再次恢复明亮,“煜长老。”
他站到南宫煜面前,凌空传音,“...空桑城...太微....南宫掌门...百炼门...”
煜长老的面容渐渐平静下来,她视线看向珠帘背后,右手下意识按住腰侧悬挂的七绝玉刀。
刀鞘上的七颗赤玉同时亮起,宛如七只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王敬之。
王敬之神态笃定,不过几息,玉刀上的赤玉渐渐暗去。
“好。”
南宫煜松开按刀的手,大步向外离去。
跨过鎏金殿门,檐角的铜铃在风中聒噪作响,正如她心中思绪一样,令人烦躁。
她抬眼瞧见不远处有一高大的人影,正靠柱等候。
听见脚步声,米汉站直身子。
南宫煜心中叹气一声,拍了拍他的肩,“不必有压力,她也是时也命也。”
殿内,王敬之吩咐道,“明日魁首之比正常举行。”
听见这话,南宫煜眉峰深深皱起,但她并未多说什么,“走吧。”
米汉回眸看了一眼王敬之,跟在她身后离去。
他默默盯着南宫煜的背影。
米汉知道煜长老走这一趟的意图,她想为颜书多争取一些时间,可不知为何,她又妥协了。
米汉沉了沉嘴角,王敬之和她说了什么?
南宫煜和王敬之都是炼虚期,修为比他高,导致他们之间的传音,他只听见了片字。
两人一路沉默无言。
回到万里舟,南宫煜本想去探望颜书,可她握了握玉刀,“你去吧,想必还没醒呢。”
随即,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米汉见煜长老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步向颜书的房间走去。
刚到房门外,便见杨芙蹑手蹑脚地从里面出来,发间玉簪的流苏随动作轻微晃动。
“米师兄,”她压低声音,“你来看颜姐姐吗?施师姐说,她起码还得有五日才能醒过来。”
门没有合严,从缝隙里露出浓厚的药香。
“嗯。”米汉应了一声,“去休息吧。”
杨芙朝他笑了笑,移开身子,“那你进去吧,我去看看给颜姐姐煎的药。”
吱呀一声,米汉踏进房间。
颜书躺在床上睡得安稳,额角缠着纱布,纱布绑得有些松散,微微遮住了她的眼睫。
鼻梁小巧挺翘,呼出热气,唇瓣在睡梦中自然翘起,不知梦到什么美事。
他靠在门上。
窗外景色流转,他的影子从床尾慢慢爬向床头,倒映在颜书身上。
良久,桌上的烛芯燃尽,房间内陷入一片漆黑。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喂,明日我要当魁首了,你不起来恭贺我吗?”
月光透过窗户,在颜书的发间织起银线。
“郭润说你给瞿寒画了幅画,然后他便淘汰退赛了。”
“你发现了什么吗?”
米汉拿出贴在胸口的循迹符,低头看向上面的字迹,“你把潘年打得那么惨,很是伤了孟长老的面子。”
“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结果连魁首都没捞到。”
纱布蹭得额头有些痒,颜书翻了个身。
米汉上前替她拢了拢被角,替她撩起白色纱布。
“其实,”他背过身去,“比起和潘年,我更想和你在世人面前打上一架。”
门轻轻合上,屋子里只剩下颜书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