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出院的当天，算得上是龙海市特情队的一件大事。
没有鲜花锦簇，也没有夹道欢迎。
但无声的关切，比任何仪式都更让人心头发暖。
丁姐收到了黄三的消息。
提前一天就带着李边彦博几人把柳柒那间久未住人的房子从里到外打扫得窗明几净。
连窗户缝隙里的陈年灰尘都没放过。
用丁姐的话说，“去去医院的晦气，迎迎家里的喜气”。
当徐婉冰开着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载着柳柒缓缓停在楼下时。
黄三第一个从楼道里冲了出来。
“娃子！欢迎回家！”
她本想给柳柒一个熊抱，但在靠近的瞬间猛地刹住车。
随后小心翼翼地搀住他一只胳膊，嘴里不住地念叨：“慢点慢点，注意台阶……”
柳柒有些哭笑不得：“三爷，我只是没了修为，不是瘫了。”
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身形也比以往清瘦了些，但眼神清亮，精神头看起来不错。
“那不行！”
黄三瞪圆了眼睛：“那不显得三爷我没眼色吗？”
这时。
丁姐几人也笑着迎了出来。
“大英雄回来啦？”
丁姐笑盈盈的看着他：“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给你买了新的四件套，晒得喷香！”
李雪递过来一个果篮：“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
安晴晴则提着一大袋零食，笑嘻嘻地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把我觉得好吃的都买了一遍，住院嘴里肯定没味儿吧？”
看着这一张张真诚关切的脸，柳柒喉咙有些发哽。
他努力扬起一个笑容，一一回应：“丁姐……谢谢你们，太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
丁姐大手一挥：“都是朋友，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快，别在楼下站着了，上楼进屋！”
回到熟悉的房间，柳柒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只有阳光晒过被子的暖香。
这才是“家”的味道。
他的身体终究还是虚弱的，这么一番动静下来就已经出汗了，呼吸也微微急促。
徐婉冰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仿佛他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这一幕看得东北佬范达在一旁挤眉弄眼。
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边彦博，压低声音：“看见没，道士有福啊！队长是个能过日子的……”
边彦博推了推眼镜，淡定回应：“一会挨揍没人帮你。”
东北佬猛地打了个寒颤，连忙噤声。
王烁涵和释明也来了，两人一个提着一箱牛奶，一个拎着一袋据说能固本培元的中草药。
不善言辞的他们，只是将东西放在墙角，然后对柳柒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小的客厅很快就挤满了人，热闹非凡。
丁姐在厨房里忙活开了，锅碗瓢盆叮当作响，不一会儿就端出了几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上车饺子下车面，你这次出院也算出远门归来，必须吃饺子！”
众人围坐在临时拼凑起来的餐桌旁，吵吵嚷嚷，互相抢着饺子。
仿佛又回到了那些简单而快乐的日常。
柳柒吃着皮薄馅大的饺子，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下午，众人陆续离开。
黄三也因为局里值班走了。
屋子内就剩他一个人了……
傍晚时分。
他想着把垃圾拿下楼。
以前这点重量对他而言轻若无物，如今提着走到楼下，竟觉得手臂有些发酸。
他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指，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涌上心头。
这就是……普通人的身体吗？
就在这时。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给我。”
柳柒回头。
看到徐婉冰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她应该是刚下班。
“姐，你怎么来了？我自己能行。”
柳柒下意识地想拒绝。
徐婉冰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垃圾袋，轻松地提在手中，转身走向垃圾桶。
扔完垃圾。
她走回来，看着柳柒：“吃饭了吗？”
“啊？还没……”
“走吧。” 徐婉冰言简意赅，转身朝小区外走去。
柳柒只好跟上。
徐婉冰带他来到了小区后街一家牛肉面馆。
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这个点人也不多。
“两碗牛肉面，一碗不加香菜，一碗……多放香菜，再加两份肉。”
柳柒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不是姐……我不怎么吃香菜啊……”
徐婉冰拿起筷子，拨弄了一下碗里的面条，语气平淡：“尝试一下，据说能补充维生素。”
柳柒看着她略显笨拙地动作，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低下头，大口吃起了面。
热汤入胃，带来暖意。
“队里最近怎么样？”柳柒找了个话题。
“忙。” 徐婉冰言简意赅：“立法，培训，处理新冒头的异能者事件。边彦博做得不错，能分担很多。”
“那就好。”
柳柒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我的情况，局里有什么安排吗？”
徐婉冰吃面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他：“你想有什么安排？”
“我……”
柳柒语塞。
他还没想过，或者说，不敢细想。
“刘老和总局的意思，是让你安心休养，无限期。你的功勋摆在那里，没人会说什么。”
徐婉冰看着他：“至于以后……等你身体好了，如果想留在局里，可以做文职，或者去培训基地当教官。如果不想……”
她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也很好。你的债务已经清了，可以选择任何你想过的生活。”
柳柒沉默地听着，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条。
文职？教官？普通人？
这些曾经离他很遥远的词汇，如今成了他需要认真考虑的未来。
“我不知道。”
他老实回答，声音有些迷茫：“好像……突然没事可做了。”
以前是为了还债，后来是为了变强、为了战斗、为了守护。
现在，债还清了，力量消失了，巨大的目标感也随之抽离，留下了一片空白。
徐婉冰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放下了筷子。
“柳柒。”
他抬起头。
“活着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事。”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不用急着寻找新的意义。先学会……好好生活。”
她拿起旁边的醋瓶，往他碗里倒了一点：“尝尝，这家醋不错。”
柳柒看着她这略显生硬地转移话题和表达关心的方式，轻轻点了点头。
夹起一筷子沾了醋的面条塞进嘴里。
“嗯，好吃。”
从面馆出来，华灯初上。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吹拂在脸上很是舒服。
两人并肩走在回小区的路上，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明天想吃什么？” 徐婉冰忽然问。
“啊？” 柳柒一愣。
“我明天休假。”
她补充道，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柳柒看着她被路灯勾勒出的清冷侧脸。
他笑了笑，指着路边一家烧烤摊：“那……撸串？”
徐婉冰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微微蹙了蹙眉。
似乎对那烟熏火燎的环境有些抗拒，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
两人继续走着。
“姐。”
“怎么了？”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思想教育工作做的很烂……”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