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飞船的成功首飞,给启源之地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连带着,钱宝来发现最近来谈投资的人都客气了不少,仿佛那艘歪歪扭扭的飞船是什么了不得的实力象征。
林奇却没急着进行他的西行计划。他开始对飞船进行各种微调,今天给船舱里加个用规则苔藓做成的懒人沙发,明天在船头挂一串用彩色规则碎片穿成的风铃——和主楼上那个大的遥相呼应。他甚至弄了个小花盆,种上几株从布衣老者茶园里分出来的、奄奄一息的茶苗,摆在驾驶座旁边。
钱宝来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他哪天心血来潮把仲裁庭的欠条也糊到船上去。
这天,林奇终于觉得飞船捯饬得差不多了,决定进行第一次正式西行试航。目的地不远,就是西区扩建工地边缘,那片刚刚清理出来的、靠近古城隐匿坐标的区域。
乘客名单很简单:林奇自己,非要跟上来记录数据的墨渊,以及以“监督公共资产使用”为名硬挤上来的钱宝来。
起飞过程依旧平稳而缓慢,像一片慵懒的云。泥巴飞船晃晃悠悠地越过新建的居民区,下方的人群纷纷挥手致意。飞船掠过那片规则活跃点改造的游乐园时,几个七彩泡泡飘上来,在船身上撞碎,留下淡淡的光晕。
钱宝来趴在舷窗边,拿着个小本子计算:能耗低于预期百分之三十七,稳定性良好,就是速度…比乌龟快不了多少。不过作为观光交通工具,倒是够用了。可以考虑开设空中游览项目,票价…
墨渊则忙着检测飞船飞行时对周边规则环境的影响,发现它不仅没有扰动,反而有种微弱的梳理和安抚作用,尤其是船头那串小风铃,叮咚作响间,连空间都显得更加温顺。
林奇没管他们,他坐在那个懒人沙发里,看着窗外。西区工地一片繁忙,各种奇形怪状的建筑机械在规则之力的驱动下劳作,与远处尚未开发的原野形成鲜明对比。
当飞船接近预定区域时,船头那串小风铃突然停止了叮咚声,发出一阵急促却轻微的震颤。与此同时,飞船下方那片刚刚平整过的土地上,某处地面泛起了微弱的、与周围土壤格格不入的乳白色光泽。
有东西!墨渊立刻调转探测仪。
钱宝来眼睛一亮:宝藏?
林奇操控飞船缓缓降落。三人走下船舱,来到那片泛光的地面。不是金属,不是矿石,而是一种类似玉石却又更加温润的材料,半埋在泥土里,露出的一部分表面刻着与古城古树上同源的古老字符。
墨渊检测后大吃一惊:这是…规则基岩!是构筑稳定规则空间的顶级材料!早就绝迹了!这么一大块…价值无法估量!
钱宝来呼吸急促,立刻开始心算这块石头能切出多少标准单位,能卖多少钱,能还掉多少债务。
林奇却蹲下身,用手拂开上面的泥土。字符的意蕴流入心间,不是警示,不是遗言,而是一段关于如何稳定规则桥梁基础结构的…心得体会。是那个古老文明失败尝试中,为数不多的成功经验碎片。
他站起身,对眼冒金光的钱宝来说:记下来,放到博物馆去。
钱宝来惨叫:大人!这可是规则基岩!博物馆那块小碎片都当镇馆之宝!这么大一块…
林奇瞥了他一眼:摆街上,当凳子。
最终,在钱宝来的苦苦哀求和林奇的坚持下,这块意外发现的规则基岩被运回了中央广场,没有切割,也没有放进博物馆,就那么原生态地放在了泥巴星舰旁边,成了一个可供路人休息的…长凳。
消息传开,各方震动。尤其是那些识货的高等文明访客,看到那块被当成普通石凳的规则基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暗影商会那边再次传来消息,询问是否有意出售,价格随便开。连仲裁庭都罕见地发来一道简讯,表示可以用这块基岩抵扣部分债务本金。
林奇的回应很简单:不卖。不抵。
钱宝来痛心疾首,每天都要去石凳旁坐一会儿,感受着屁股底下流淌的、价值连城的规则之力,唉声叹气。
然而,这块石凳带来的影响远不止于此。它就像一个信标,其蕴含的古老规则韵律,似乎与隐匿的古城产生了某种共鸣。几天后,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清晨,守卫发现中央广场上,那块规则基岩石凳旁边,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几个密封的金属箱。箱子样式古朴,没有任何标识。经过严格检测,里面装着的,竟然是早已失传的、用于修复规则创伤的“源头活水”,其价值,甚至超过了那块规则基岩。
没有署名,没有留言。
这一次,连林奇都稍微挑了挑眉。
柳轻烟调取了所有监控,只看到一个极其模糊的、打着黑伞的身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然离去。
是那位前执行官。柳轻烟汇报。
钱宝来已经麻木了,他看着那些箱子,喃喃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赔罪?投资?还是…人傻钱多?
林奇走到箱子前,打开一箱。里面清澈如同虚无的液体,散发着生命最初的气息。他舀起一勺,随手泼洒在广场旁边一株因为规则冲突而有些萎靡的观赏植物上。那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精神抖擞,叶片翠绿欲滴,甚至开出了几朵从未见过的小花。
效果不错。林奇评价道,收起来,以后谁干活受伤了,就用这个。
于是,这批足以让任何高等文明疯狂的“源头活水”,就这么被充入了启源之地的公共医疗储备,写进了员工福利手册。
债主不仅没催债,反而开始倒贴。
这个消息比泥巴飞船能飞还要让人难以置信。启源之地的居民们走在街上,腰杆都挺直了几分。连带着,钱宝来去跟人谈生意时,底气都足了不少,虽然债务数字依然庞大得吓人。
林奇的生活依旧。他每天还是会去摆弄他的泥巴飞船,思考着下次西行要不要飞得更远一点。偶尔,他会坐在那块规则基岩凳子上,看着广场上人来人往,看着那艘泥巴飞船,看着主楼顶端的风铃。
天空很蓝,风很柔和。
欠条还在那里飘着。
但好像,也没那么着急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朝着小吃街走去。
今天,好像出了新的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