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大陆，万妖山脉深处，一处被雷劫劈得焦黑的无名山谷。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硫磺味，碎石遍地，寸草不生。
叶辰盘坐在一块焦岩上，闭目修炼。
他身上的气息沉静，不再有过去那种金光灿灿的气运环绕，反而像一块投入水中的顽石，沉默，却有着自己的分量。
自从领悟“无气运”之道，他便脱离了宗门，独自在这绝地中苦修。
没有了气运，他反而更能看清力量的本质。
每一次呼吸，吐纳的都是最纯粹的天地灵气，不带一丝杂质。
突然。
叶辰的身体猛地一颤，心脏不受控制地缩紧。
一股没来由的寒意，从脊椎骨的末梢窜起，直冲天灵盖。
不是危险。
更像是一种……被剥夺的空虚感。
他豁然睁眼，内视己身。
经脉通畅，灵力运转如常，神魂稳固，没有半分走火入魔的迹象。
“怎么回事？”
他皱起眉头，环顾四周。
山谷死寂，只有风穿过嶙峋怪石时发出的呜咽。
“墨老？”他在心中呼唤。
戒指里，墨老的残魂波动了一下，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老夫也感觉到了。”
“不是针对你。”
“但……与你有关。”
叶辰没有说话，再次闭上眼睛，仔细去捕捉那转瞬即逝的异样。
这一次，他将心神沉入了自己丹田深处那股新生的“逆命之力”中。
这股力量，是他被林枫剥夺了所有气运后，于绝望中诞生的力量。
它为逆天改命而生，对“气运”的波动最为敏感。
当他的心神与逆命之力完全合一的刹那。
轰！
他的脑海里炸开了锅。
无数混乱、嘈杂、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念头碎片，穿过无穷无尽的空间，涌入他的识海。
【可恶！我的剑意为何会滞涩！】
一个充满懊恼与不甘的剑客心声。
【天机……为何一片混沌？我的气运……在流失？】
一个清冷女声的惊疑与恐慌。
【我的龙崽子！谁能告诉我我的龙崽子到底怎么了！】
一个粗豪男人的暴跳如雷。
【输了……我怎么会输？就差一点……】
【我的生意……我的灵石……】
……
一道道或愤怒、或迷茫、或恐惧的意念，如同无数根针，刺入叶辰的神魂。
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声音也完全陌生。
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意念的主人，都曾是高高在上、一帆风顺的存在。
他们每一个，都曾被气运所钟爱。
而现在，他们正经历着同样的事情——运气变差，事事不顺，气运正在被一种未知的方式，缓慢而持续地抽走。
噗。
叶辰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同时承受这么多天之骄子的负面情绪共鸣，即便是他也有些吃不消。
他强行切断了与那些遥远意念的联系，大口喘着粗气。
“墨老……那是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共鸣。”
墨老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慨。
“你的逆命之力，是与天道气运抗争的产物。而那些人，他们是天道气运的宠儿。”
“现在，有一股力量在窃取那些宠儿的气运。你的力量，感应到了他们的‘不幸’，所以产生了共鸣。”
“你感受到的，是他们在气运被夺时，所产生的痛苦和不甘。”
叶辰沉默了。
痛苦。
不甘。
还有那种做什么都错，连喝水都塞牙的憋屈和无力感。
这种感觉……
这种被命运扼住喉咙，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的茫然。
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他过去几年里，日日夜夜都在经历的事情吗？
一个让他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身影，从他记忆深处浮了上来。
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那双总是藏在暗处，默默注视着他倒霉的眼睛。
那个总在他最风光的时候出现，然后把他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的家伙。
叶辰的拳头，一寸寸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
“林枫。”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也只有他，才能把窃取气运这种事，做得如此隐秘，如此理所当然，如此……令人发指！
“那个老六……”
叶辰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
他原以为飞升上界，就能摆脱这个阴魂不散的噩梦。
现在看来，自己只是离开了新手村，而那个家伙，已经跑去祸害更高级的地图了。
那些正在倒霉的、遥远上界的“天之骄子”们，正在品尝他曾经尝过的苦果。
不知为何，叶辰心中非但没有半点“同病相怜”的感觉，反而升起一股荒谬的念头。
他甚至有点想笑。
“原来不止我一个倒霉蛋。”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看来，他在上面玩得更花了。”
墨老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叶辰，这对你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叶辰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知道。”
“他搞出的乱子越大，上界那些所谓的天骄就越痛苦，他们产生的反抗意念就越强。”
“而这些反抗天命的共鸣，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养料。”
叶辰重新盘膝坐下，这一次，他没有抗拒那些遥远的负面情绪，反而主动敞开心神，去接纳，去感受。
他要将这些“前辈们”的痛苦，化为自己逆命之路上的基石。
“林枫……”
“你等着。”
“等我上去，我们之间的账，再慢慢算。”
山谷的风，似乎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