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吊灯暖得像融化的黄油，餐桌上摆着两副骨瓷餐具，中间的白瓷盘里，糖醋排骨还冒着淡淡的热气，甜香混着红酒的单宁味，在空气里缠成温柔的结。沈知意捏着高脚杯的杯脚，指尖蹭过杯壁的冰凉，酒液在杯里晃出浅浅的弧，映得她脸颊泛着薄红。
“今天的排骨比上次还嫩。”陆衍夹了块排骨放进她碗里，筷子碰到瓷碗发出轻响，“忠叔说加了点陈皮去腻，你尝尝是不是更顺口。”他自己面前的碗里，清炒时蔬还没动多少，目光总不自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她今晚喝了小半瓶红酒，眼神都比平时软，像蒙了层雾。
沈知意咬了口排骨，陈皮的清苦混着糖醋的甜，在嘴里化开，确实比上次更清爽。她含着排骨，含糊地说：“好吃……陆衍，你怎么不吃啊？光看着我干嘛？”
“看你吃就够了。”陆衍笑了，伸手帮她擦了擦嘴角沾到的酱汁，指尖碰到她的脸颊，温温的，“慢点开，没人跟你抢。”他的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什么易碎的东西，指尖残留的温度，让沈知意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晚餐结束，陆衍去厨房煮醒酒汤，沈知意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抱着抱枕翻看手机里的照片。大多是老城区修复的进度照，偶尔有几张两人的合影——有在拳击馆她挥拳的样子，有在祖宅廊下他修木雕的侧影，还有上次去路边摊吃麻辣烫时，他帮她吹凉鱼豆腐的瞬间。
“醒酒汤好了，慢点喝。”陆衍端着碗走过来，碗沿冒着白汽，桂花的香气飘过来，冲淡了酒意。他把碗放在茶几上，挨着她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沙发的布料纹理。
沈知意端起碗，小口喝着醒酒汤，桂花的甜暖顺着喉咙滑下去，胃里舒服了不少。她放下碗，转头看着陆衍，眼神里的雾还没散，带着点酒后的大胆：“陆先生，我问你个事啊。”
“你说。”陆衍转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等着她的问题——他以为她会问老城区修复的事，或是下周家族聚餐的安排，却没料到她接下来的话，让他指尖的动作顿住了。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我心动的啊？”沈知意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手指却下意识攥紧了抱枕的边角，“是闪婚那天？还是你帮我找到密室线索的时候？还是……更早？”
这话一出，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敲得人心尖发颤。陆衍看着她，眼神慢慢变深，不再是刚才的温柔笑意，反而多了些她读不懂的东西——有怀念，有温柔，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郑重，像在回忆什么遥远又珍贵的事。
沈知意等了几秒，没等到回答，心里有点慌，又有点委屈：“怎么不说话啊？不能说吗？还是……你根本不记得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指尖把抱枕攥得更紧，连耳尖的红都淡了点，像泄了气的气球。
陆衍还是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还在微微发颤，显然是紧张了。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慢慢传递着温度，目光却依旧落在她脸上，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里。
“不是不记得。”过了好一会儿，陆衍才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沙哑，“是……不知道该从哪说起。”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试图缓解她的紧张，“你以为的‘心动’，可能跟我想的，不是一个时间点。”
“那你想的是哪个时间点？”沈知意立刻追问，眼里又亮了起来，像抓住了什么线索，“是比闪婚更早吗？你之前说修过我小时候的台灯，难道是那时候？”
陆衍看着她眼里的期待，心里软得发疼，却还是没直接回答。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外面的月光照进来，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知意，”他背对着她，声音轻得像月光，“有些事，不是不想说，是怕你知道了，会觉得有负担。”
沈知意愣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抬头看他的侧脸：“负担？什么负担？你对我好，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负担？陆衍，你是不是还藏着什么事啊？比如……你腰伤的真正原因？”
提到腰伤，陆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他转头看着她，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腰伤的事，以后再跟你说。至于心动的时间……”他顿了顿，声音贴着她的耳朵，“等老城区修复完成，我们在那办场小仪式，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沈知意靠在他怀里，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隔着衬衫传来，很踏实。她知道他不想现在说，不是故意隐瞒，而是有自己的顾虑。她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得更深：“那你不许骗我，到时候一定要说清楚，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沉默。”
“不骗你。”陆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小孩一样，“到时候不仅告诉你心动的时间，还告诉你，我第一次见你，就想护着你的原因。”他的声音很认真，没有一点敷衍，让沈知意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抱着站了会儿，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把客厅照得像蒙了层银纱。沈知意抬起头，看着陆衍的下巴，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胡茬，有点扎手，却很有安全感：“陆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走到现在啊？”
“不知道。”陆衍摇头，眼里带着笑意，“但我希望能走到现在。从跟你闪婚那天起，我就想，不管多难，都要护着你，让你能好好的。至于现在这样……是我没想到的幸运。”
他顿了顿，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动作很轻，却带着满满的珍视：“好了，酒意该散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老城区看砖雕的修复进度。”
沈知意点点头，任由他牵着回了卧室。陆衍帮她铺好被子，又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晚上要是渴了，就喝这个，别再喝凉水。”
“知道了。”沈知意钻进被子里，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突然说：“陆衍，就算你不告诉我心动的时间，我也知道，你肯定很早就对我好了。”
陆衍铺被子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记得我不吃香菜，记得我吃辣胃会烧，记得我喜欢草莓蛋糕，连我自己都忘了的小事，你都记得。”沈知意的声音很软，带着睡意，“这些不是一时兴起能记住的，肯定是放在心上很久了。”
陆衍没说话，只是走过来，帮她把被子掖好，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快睡吧，晚安。”
等陆衍走出卧室，沈知意却没睡着。她看着床头的温水，想起刚才他沉默时的眼神，心里突然有个念头——他的心动，说不定跟她小时候的事有关，跟那盏修好的台灯有关，甚至跟他的腰伤，也有关系。
她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月光，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就算现在不知道答案也没关系，她有耐心等，等他愿意说的那天。毕竟，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日子可以一起过，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讲完的故事，总有一天会慢慢道来。
客厅里，陆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木盒，里面装着几片青花瓷碎片——是当年修那盏台灯时，没粘好的碎瓷片。他摩挲着碎片的边缘，眼神里满是怀念。其实他早就想告诉她，第一次心动，不是闪婚那天，也不是修台灯的时候，而是更早，在她还没记住他的时候，在那场让他落下腰伤的车祸里，他就已经把她，刻进了心里。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怕她知道后会愧疚，怕她觉得这份守护是负担。他想等她再强大一点，等他们的生活再安稳一点，再把所有的故事，都慢慢讲给她听。
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落在木盒上，碎片泛着淡淡的光。陆衍收起木盒，起身走向卧室——他想再看看她熟睡的样子，就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看着她，心里就满得发涨，觉得所有的等待和守护，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