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秦渊话锋一转,神色肃然,“此人虽品行败坏,终究是我茅山嫡系长辈。
我不能私自处置,理应押送回师门,请师父与宗中长老定夺。
但此事需几位乡亲作证,方可公正裁决。”
“那是自然!”
“我们一定出面作证!”
“这种邪祟之徒,绝不能让他逃脱天理制裁!”
吴老爷和女儿吴月儿也连连点头,纷纷表示支持。
秦渊唇角微微勾起,心中已有计较。
“既如此,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
说罢,他袖袍一挥,指尖轻点,地面轰然裂开,一具铁甲傀儡破土而出。
只见它一手将嵌在墙中的石坚拽出,另一手也将深陷地底的石少坚拎了出来。
这一幕看得众人瞠目结舌——凭空唤物,驱使机关?这哪里是凡人所能为!
“小道长若不嫌弃,今晚就请在我家中歇息吧!”吴员外连忙恭敬相邀。
“也好,那就叨扰了。”
秦渊坦然应下。
对他而言,宿于何处并无区别。
当夜,他便带着两名昏迷的犯人住进了吴府。
至于为何不下杀手?秦渊自有考量——杀,也要堂堂正正,在众目睽睽之下由师门裁决,才能震慑宵小,立威正道。
次日清晨,秦渊率领吴员外一行人,浩荡出发,直奔任家镇而去。
而那石坚与石少坚,早已被封了昏睡穴,伤势也被稍稍压制——既能保持清醒感知痛苦,又不至于因重伤毙命,一路承受着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煎熬。
遇上秦渊,对他们父子来说,恐怕只能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也许有人会觉得秦渊手段太狠,可但凡了解过石坚父子这些年干的那些勾当,怕是恨不得亲手将他们剁成肉泥、挫骨扬灰。
至于秦渊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其实再简单不过。
人死后,凡生前作恶多端者,皆要经判官审判。
而秦渊身为罚恶司武判的得力助手,查一查石坚父子这十几年来的行径,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罢了。
单说这十年间,石坚亲手杀害的无辜之人就已逾百。
有时因为酬金太少便迁怒杀人;心情不顺时随手屠戮;更离谱的是,他竟为了加快修为提升,直接吞噬他人元气,夺人性命以补己身。
这种行径早已彻底堕入魔道,毫无底线可言。
而他的儿子石少坚也好不到哪去——杀戮之事从不手软,还跟从前一样痴迷于用邪法残害良家女子的灵魂。
仅近三年,就有二十多个清白少女遭其毒手,且每每得逞之后,还要亲手捏碎对方魂魄,虐杀取乐。
其心之恶,其行之残,简直令人发指。
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义庄这边却出了点状况!
“嗤——”
在义庄专门印制冥币的小屋里,九叔和秋生正日夜不停地赶工。
九叔取出一块雕好的印版,熟练地蘸上特制墨汁,均匀涂抹后,便将一张张黄纸覆上去压印。
每按一次,四张崭新的冥币便跃然纸上。
另一边,秋生则拿着剪刀,飞快地把印好的纸张裁成单张。
“哇!五千两!要是能归我,咱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秋生举起一张刚出炉的冥币,眼睛放光地冲着九叔嚷道。
“想要就拿走呗,谁拦你了?”
九叔头也不抬,冷冷回了一句。
秋生立马讪讪地缩回手——这玩意儿可是给阴间用的,阳人拿了也没处花啊。
“对了师傅,去年不还是三千两一张吗?咋今年一下子涨到五千两了?”
他盯着手中的冥币,满脸疑惑。
“现在下面也通货膨胀了,阳间物价涨,阴间当然也得跟着调。”
九叔一边继续印制,一边随口解释。
其实,阴钱司每年的印钞额度本是有严格限制的,唯独中元节前后是个例外。
这段时间若向上申报增印,只要审批通过,便可临时放开限额——当然,总量仍需符合地府核算标准。
而这回,正因为秦渊的关系,九叔刚提交申请,那边立刻批了下来。
订单量瞬间暴增,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再加上他如今名声在外,不少人听说他开了阴钱铺子,纷纷上门订货。
九叔推都推不掉,哪怕只接了十分之一的单子,工作量也早已远超日常负荷。
“唉,要是那个臭小子秦渊在这儿就好了,他那一堆傀儡齐上阵,这点活儿早就干完了。”
九叔忍不住叹了口气。
“嘿嘿,师傅,您平时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挺讲‘鬼情味’嘛!连阴间的钱都给加印,怪不得地府让您掌管阴钱司呢!”
秋生笑嘻嘻地打趣道,边说着还凑近想看看师傅在写什么。
可不知怎的,他一靠近,九叔笔尖一顿,立刻停了下来。
“啰嗦什么!还不快去拿四十九张样币过来?等我把这份加印文书写完,一起烧下去!”
九叔瞪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却不容反驳。
秋生非但没退,反而把脑袋伸得更近了些。
“杵在这儿干嘛!?”
九叔突然一声厉喝,吓得秋生一个激灵。
“来了来了!”
他连忙应声,转身奔向那堆叠得老高的冥币,开始一张张数起来。
见他走开,九叔迅速提笔,在那份加印凭证上继续书写:
“兹有阳间特许阴钱司主理人亲笔签署,凭此为据,辨明真伪。
若有伪造仿冒者,一经查实,立贬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以此为戒,以儆效尤。
阳间……”
字迹刚劲有力,一笔未落,忽然一道身影又扑了过来。
“师傅!我数好啦!”
秋生一头趴在桌上,眼睛直勾勾往纸上瞄。
九叔手腕一偏,墨迹横出,顿时皱眉收笔。
“你看你干的好事!纸全弄皱了,重换一批新的来!”
九叔脸色一沉,立刻冲着秋生厉声喝道。
“啊?!”
秋生猝不及防地叫出声来,虽然嘴上抱怨了一句,但瞧见九叔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也明白事情不简单。
“还不赶紧去!愣着干什么!”
九叔声音压得低却极有威严,吓得秋生一个激灵,转身就往回跑,噼里啪啦地开始飞快点数。
趁着这空档,九叔迅速提起笔,在黄纸上疾书。
“阳世奉命掌印之人——林九!”
他口中高声念出这几个字,像是特意说给谁听的,可手中的毛笔却悄然写下“林凤娇”三个字。
“哟!原来师傅真名叫林凤娇啊!”
一声戏谑突然在耳边响起,九叔心头一震,猛地抬头,只见秋生不知何时已溜到了跟前,正笑嘻嘻地盯着他看。
“林凤娇……这名儿真秀气!啊——娇,哎哟喂,娇得很呐!”
秋生还故意拖长音调,一连串地喊着,一边咧嘴傻乐。
九叔顿时气得额角青筋直跳,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