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远科技破产清算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圈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舆论哗然。
「顾氏集团冷血无情，鲸吞老牌科技企业！」、「技术理想主义者的悲歌：陈恒远和他的恒远科技」、「资本寒冬下，谁还能安心做实业？」……各类标题党文章甚嚣尘上，矛头直指顾氏，尤其是作为此案直接负责人的林薇。
然而，风暴中心的顾氏集团，却稳如磐石。
顶楼总裁办公室内，顾夜沉翻阅着平板电脑上那些言辞激烈的报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看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天气预告。
林薇站在办公桌前，脊背挺得笔直，汇报着工作进度：「清算组已经全面接管恒远，核心专利的无偿划转法律流程预计在下周三前完成。部分有潜力的研发人员，人力资源部正在接洽，愿意留下的会并入顾氏研究院。关于舆论，公关部已经拟定了应对方案，重点强调这是市场优胜劣汰的正常现象，并会适时公布顾氏接手后对相关技术的升级开发计划，引导舆论走向。」
她的声音平稳，条理清晰，听不出丝毫个人情绪。仿佛那个在安全通道里，冒着巨大风险发出匿名信息的人，与她无关。
顾夜沉放下平板，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做得不错，效率很高。」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陈恒远那边，有什么反应？」
林薇心头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陈教授情绪激动，试图联系几家媒体和我们公司的几位董事，但都被按预案挡回去了。他……个人可能会面临一些债务问题，据说正在变卖房产和收藏。」
她尽可能用客观中立的语言描述，避免任何可能引发联想的词汇。
顾夜沉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温度。「看来，你那份‘过渡性方案’里的仁慈，他无福消受。」
林薇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林薇脑海深处炸响！
【警告！检测到任务者行为严重偏离最优任务路径！】
【恒远科技破产清算任务虽已完成，但过程中存在疑似“非效率”及“潜在利益输送”行为，经评估，任务完成度评级由S降至b-！】
【基于任务完成度评级下降，以及对任务者主观意图的负面判定，现执行惩罚程序！】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如同最严酷的法官，下达了判决。
下一秒，剧烈的疼痛瞬间攫住了林薇！
那并非肉体上的伤害，而是一种源自精神本源的灼烧与撕裂感。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撕扯她的意识，又像是高压电流穿过每一根神经末梢。她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全靠强大的意志力才勉强维持住站姿。
「……是，市场选择的结果。」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咬着牙，将刚才被打断的话说完，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夜沉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他看着她瞬间失血的唇色，看着她强忍痛苦而微微颤抖的指尖，看着她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无法完全掩饰的痛楚。
他太熟悉这种状态了。
这是主系统的“电击惩罚”，针对任务者意识体的直接折磨。程度可调，轻则如同严重偏头痛，重则足以让意志薄弱者精神崩溃。
看来，她的小动作，并没有完全瞒过那个贪婪的“主系统”。而惩罚，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直接。
「你怎么了？」顾夜沉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像是探照灯，将她所有的勉强与脆弱都照得无所遁形。
林薇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试图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分散那股源自精神的折磨。
「没什么，」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可能有点低血糖，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餐。」
很合理的借口。但在顾夜沉面前，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系统惩罚的这个当口，这个借口显得无比苍白。
顾夜沉没有戳穿她。他只是从办公桌后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
强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混合着那股独属于他的、冷冽的松木气息。他靠得很近，近到林薇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自己狼狈的倒影。
「低血糖？」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种玩味的、毫不掩饰的怀疑。「林秘书，你的身体，似乎比你的专业判断，要脆弱得多。」
林薇屏住呼吸，不敢接话。脑海中的疼痛还在持续，一阵强过一阵，像是要将她的意识搅碎。她必须集中全部的精神，才能抵抗这种折磨，并在他面前维持基本的体面。
突然，顾夜沉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额角被冷汗沾湿的发丝。
这个动作，与他平日里冷酷的形象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
林薇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他另一只看似随意搭在她身后办公桌沿的手，无形地禁锢在了原地。
「你看，」他的声音压低，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带着淬冰的寒意，「连你的‘系统’，都在提醒你，违背规则、心存侥幸的代价。」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知道了！
他不仅看穿了她暗中帮助陈恒远的企图，甚至……他连此刻她正在遭受系统惩罚，都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他对系统的运作方式，对任务者可能遭遇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比系统的惩罚，更让她感到窒息。
「我……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顾总。」她艰难地维持着最后的伪装，声音因为疼痛和紧张而干涩。
「不明白？」顾夜沉的指尖顺着她的鬓角，缓缓滑到她的下颌，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迫使她抬起头，直视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那就记住现在的感觉。」他的目光冰冷而专注，像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体，「记住这种疼痛。这就是试图在既定规则下，玩弄那些无谓善意的代价。你的系统，和我一样，都不喜欢失控的变量。」
他微微俯身，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肌肤，带来的却是彻骨的寒意。
「林薇，」他叫她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林秘书」，「要么，就乖乖按照‘它’给你的剧本，演一个冷血无情的完美任务者。要么……」
他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诱惑的意味，
「……你就得有足够的价值和能力，找到打破剧本的方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既想当好人，又承受不起当好人需要付出的代价，徒劳地挣扎，让自己显得……可怜又可笑。」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薇脑海中的剧痛也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只留下阵阵虚幻的耳鸣和仿佛被掏空般的虚弱感。
惩罚结束了。
但顾夜沉的话，却像最锋利的冰锥，深深凿进了她的心里。
他松开了她，后退一步，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冷漠的总裁姿态。
「出去吧。」他转过身，语气淡漠，「既然身体不适，今天准你半天假。希望明天能看到一个状态恢复的林秘书。」
林薇几乎是凭借着残存的力气，才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在他面前瘫软下去。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尽可能地保持着平稳，走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地喘着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顾夜沉最后的那几句话，在她脑中疯狂回荡。
“记住这种疼痛。”
“要么乖乖演戏，要么找到打破剧本的方法。”
“可怜又可笑……”
愤怒、屈辱、恐惧……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不甘与倔强，在她心中交织、翻涌。
他是在嘲笑她，也是在……点拨她？
他看穿了她所有的挣扎与伪善，却并没有立刻揭穿她，将她置于死地。反而像是在欣赏一场困兽之斗，甚至……隐隐期待着，她能做出一些更“出格”的事情？
这个男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而她，又该何去何从？
乖乖扮演冷血任务者，换取那微不足道的好感度和系统的认可，直到彻底迷失自己？
还是……真的去尝试，寻找那条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打破剧本”的路？
第一条路，看似安全，实则通向灵魂的死亡。
第二条路，遍布荆棘，可能下一秒就是万劫不复。
林薇缓缓直起身，擦掉额角的冷汗，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
她想起陈恒远收到那匿名信息后，可能争取到的一线生机所带来的微弱希望。
她想起顾夜沉那双冰冷眼眸深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对“真实”的渴求。
主系统的惩罚很痛，顾夜沉的看穿很可怕。
但是，如果连挣扎的勇气都失去，那她和一台真正没有感情的攻略机器，又有什么区别？
她抬起眼，看向走廊尽头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繁华而冷漠的城市。
或许，她该更小心，更谨慎。
但也或许，她该更大胆，更疯狂。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而她，绝不要做一个“可怜又可笑”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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