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南麓的密林里,晨雾尚未散尽,松针上的露珠顺着枝桠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痕。
慕容雪扶着沈文卿,沿着蜿蜒的山路疾行。
墨鹰负责在前开路,玄铁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锋扫过路旁的荆棘,割断几枝挡路的野藤。
“那周正明跑的倒是快!”墨鹰低声道,目光扫过林间被踩断的枝桠,“不过他中了我的透骨钉,内力该是受损不轻。
不然,我非将他拿下不可。”
沈文卿倚着树干喘息,左肩的伤口被腐心砂侵蚀得开始发黑,连衣襟都浸透了紫黑的毒血。
他攥着慕容雪递来的半卷《天工秘录》,手指都在发抖。
“他...他要找的‘地牌’,怕是与机关城有关。
方才在石窟里,我见他盯着那半块玉珏看了许久。”
慕容雪摸了摸腰间的羊脂玉簪,簪子内侧的暗纹与玉珏上的云纹隐隐呼应。
她正要开口,忽听得前方传来一声清越的笑,如银铃撞玉,却带着几分冷峭:
“周正明,你当真以为带着天门宝物能逃出我仙水宫的手心?”
话音未落,林间竹影晃动,十二名身披月白纱衣的女子从四面合围而来,每人手持一柄湘妃竹杖,杖头系着银铃,风过处叮咚作响。
为首的是个红衣妇人,倚靠着一株老梅树,眼尾上挑,唇色艳若丹砂,腰间悬着一枚青铜令牌,牌面“仙水”二字鎏金,正是仙姬绿母。
周正明慌忙后退两步,玄色道袍下摆扫过满地松针,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宫主,误会,误会!
这地牌本就是天门与仙水宫合作的信物,当日说好了各执一半,如今我奉还……”
“放屁!”没等他继续说下去,仙姬绿母指尖轻弹,竹杖“唰”地刺出,杖头的银铃震得人耳膜生疼,“十年前冷一夫老匹夫用千机匣骗走我仙水宫的寒潭玉髓,今日倒敢提合作二字?”
她眼波流转,扫过沈文卿腰间的玉佩,“倒是这小公子,腰间的玉珏倒眼熟...莫不是拜月山庄的并蒂莲?”
沈文卿浑身一震,下意识用手按住玉佩。
慕容雪眼疾手快,拽着他往旁边的断崖下躲去。
几乎同时,三枚淬毒的透骨钉破空而至,“咄咄咄”钉在他们方才站立的青石板上,钉尾的曼陀罗毒液正缓缓渗出。
“好个仙水宫!”周正明脸色一沉,抬手一挥,林间的竹影突然变得扭曲,十二根竹杖竟如活物般绞作一团,将仙姬绿母的手下困在中间,“天门七曜阵,起!”
随着他一声厉喝,七面青铜八卦镜陡然从树后转出,镜面泛着幽蓝的光芒,与竹杖上的银铃遥相呼应。
仙姬绿母冷笑一声,广袖一振,袖中飞出十二道青芒,竟是十二枚淬了“寒潭玉髓”的冰针:
“周正明,你以为这破阵能困住我?
当年我在南海冰窟练了三年的碧海潮生掌,可不是拿来给你挠痒痒的!”
她足尖点地,身形如燕,掠过八卦镜的蓝光,直取周正明咽喉。
仙姬绿母身法诡异,速度极快,周正明顿时吓得变了颜色,仓促之间慌忙侧身,八卦镜的蓝光擦着他脸颊掠过,割得他颧骨上一道血痕。
仙姬绿母的掌风已至,掌心泛着幽蓝的光泽,竟将空气都冻得“咔咔”作响。
“小心!”慕容雪挥剑斩断两根缠向沈文卿的竹杖,听雪剑的剑气与掌风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她这才看清,仙姬绿母的掌法暗合“水脉运行”,每一掌都带着潮起潮落的韵律,正是《天工秘录》中记载的“碧海潮生掌”。
想不到这毒妇不但善使毒爪功,更身兼碧海潮生掌,当真不容小觑!
沈文卿趁机扯下衣角,裹住慕容雪被竹杖割伤的手腕:
“这掌法...与我娘当年所练的‘寒梅掌’有七分相似。
当年我娘说,这掌法是拜月山庄从南海请来的隐世高人所授。
难道仙姬绿母与拜月山庄有关?”
“废什么话!”墨鹰的玄铁刀已劈断三根竹杖,刀身上的腐心砂与竹杖上的曼陀罗毒液相触,“滋滋”作响,冒起青烟,“这老妖婆厉害的紧,赶紧逃命吧!”
一个周正明就够他们头疼,再加上一个仙姬绿母,若二人联手,他们岂有胜算?
仙姬绿母全然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她的精力全都放在周正明身上,将36路碧海潮生掌尽数施展开来,阴寒霸道的掌风越逼越近,周正明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不断向后退去,他的内力不济,身子开始摇晃。
他咬了咬牙,从怀中摸出半块青铜令牌,往地上一摔:
“天门地牌在此,今日便与你仙水宫做个了断!”
令牌落地,瞬间裂成两半,露出里面的玄铁机关。
慕容雪眼尖,瞥见机关中嵌着枚莲花玉佩,正是上官紫芸当日遗落的半块!
“不好!”她刚要提醒,仙姬绿母已抓住时机,一掌拍向周正明胸口。
周正明被掌力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凸起的岩石上,噗的喷出一口老血,人险些昏死过去。
仙姬绿母并未趁机对他下死手,转身便向慕容雪抓来:“小丫头,把你腰间的玉簪交出来,本宫主还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她语气乖张,饱含戏谑,全然不把慕容雪放在眼里。
“休想!”慕容雪握紧听雪剑,正要迎敌,忽觉后颈一凉,是墨鹰的玄铁刀鞘敲在她的颈窝,冲她使了个眼色。
慕容雪会意,立刻转身往断崖下跳。
墨鹰紧随其后,玄铁刀在崖壁上划出火星,两人借着力道荡到另一侧的平台上。
仙姬绿母扑了个空,指尖险险擦过慕容雪的裙角。
她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眼瞳骤缩,突然注意到慕容雪腰间的玉簪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那玉簪的样式,竟与她当年在南海寒潭宫见过的“并蒂莲”玉佩如出一辙!
“追!”她厉喝一声,十二名仙水宫弟子立刻收了竹杖,跟着她跃下断崖。
周正明捂着胸口爬起来,看着她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南宫绿萼,这玉簪可不是你能染指的...”
话音未落,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崖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剑鸣,是慕容雪的听雪剑出鞘。
他这才想起,方才那丫头的剑气,与《天工秘录》中记载的“海啸剑法”如出一辙。
“不好!难道……”周正明脸色陡然惊变,转身往密林深处逃去。
仙姬绿母的笑声从崖下传来,带着几分得意:
“周正明,你是逃不掉的!
等我取了小丫头的玉簪,便来要你的狗命。”
慕容雪扶着沈文卿落在平台边缘,望着下方翻涌的云海,心跳如擂鼓。
她摸了摸腰间的玉簪,簪子内侧的暗纹与方才那半块玉珏的云纹严丝合缝。
墨鹰扯下衣襟,替她擦拭剑上的血渍:
“那仙姬绿母的掌法,确与拜月山庄的‘寒梅掌’同源。
当年拜月山庄被灭,说不定与仙水宫有关。”
沈文卿攥着玉佩的手微微发抖:
“我娘说过,当年有个南海来的女人找过我爹...她说我爹欠她一个人情。”
他突然抬头,目光灼灼,“慕容姑娘,那玉簪...你能不能借我看一眼?”
慕容雪犹豫片刻,解下玉簪递过去。
沈文卿接过玉簪,指尖抚过簪头的莲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莲花的花蕊...是血红色的!与我娘当年给我的半块玉珏上的暗纹一模一样!”
“什么?”慕容雪凑过去,只见玉簪的花蕊处果然有缕极淡的血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竟与玉珏上的纹路完全吻合。
墨鹰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目光扫过她身后:“有人!”
慕容雪猛地回头,只见崖边的竹影晃动,仙姬绿母的十二名弟子正顺着崖壁往上攀爬,为首的正是仙姬绿母本人。
她的广袖被山风掀起,露出腰间的青铜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走!”墨鹰拽着她往平台另一侧跑去,“前面有密道!”
三人顺着平台边缘的藤蔓滑下,落入一片茂密的竹林。
墨鹰拨开竹丛,露出个被藤蔓遮掩的石洞。
他刚要钻进去,身后传来破空之声。
仙姬绿母的竹杖挂定风声紧随而至!
“留下玉簪!”仙姬绿母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竹林,竹杖带着劲风刺向慕容雪后心。
慕容雪旋身挥剑,听雪剑的剑气与竹杖相撞,“铛”的一声脆响。
她借着力道滚进石洞,墨鹰紧随其后,玄铁刀在洞口一横,挡住追来的竹杖。
“轰!”竹杖重重砸在洞口的岩石上,震得碎石簌簌坠落。
仙姬绿母的身影出现在洞口,眼瞳泛着幽蓝的光:
“小丫头,这玉簪本就是我仙水宫的寒潭玉髓所铸,今日我便收了它!”
慕容雪握紧玉簪,指尖传来刺痛!
“墨大哥,沈公子,你们先走!”她咬了咬牙,转身迎向仙姬绿母,“我来挡住她!”
“胡闹!”墨鹰想拦,却被沈文卿拽住。
沈文卿望着慕容雪的背影,目光复杂:“相信她…”
仙姬绿母的竹杖再次刺来,慕容雪挥剑格挡,听雪剑的剑气在洞壁上划出银亮的弧线。
她只觉手臂发麻,这仙姬绿母的内力竟比她父亲书房里记载的“玄阴劲”还要霸道三分。
“小丫头,你可知这玉簪的来历?”仙姬绿母冷笑道,“三十年前,南海寒潭宫遭人血洗,宫主夫妇临终前将镇宫之宝寒潭玉髓熔铸成三枚信物。
一枚是你腰间的并蒂莲玉簪,一枚是沈文卿的半块玉珏,最后一枚……”
仙姬绿母的竹杖突然转向,杖头银铃骤响,竟绕过慕容雪的剑锋直取她手腕:
“便是我腰间这枚令牌!”
慕容雪手腕一翻,听雪剑贴着竹杖削去,剑刃擦过杖身的刻痕,溅起细碎的火星。
她这才看清,令牌内侧竟刻着与玉簪暗纹相同的云纹,只是纹路中嵌着点点幽蓝,像是淬了寒潭玉髓的碎屑。
“你说谎!”慕容雪的剑锋陡然提速,剑气卷起洞壁的尘土,“我爹说这玉簪是我娘的遗物,当年她从拜月山庄带出时,玉簪上还裹着半幅《天工秘录》的残页!”
“拜月山庄?”仙姬绿母的掌风突然变得凌厉,掌心的幽蓝几乎凝成实质,“慕容老匹夫不过是借了寒潭宫的残卷,竟敢自诩天工传人!
当年若不是他偷换了玉髓,寒潭宫怎会被天门那帮杂碎灭门?”
竹杖猛地砸向地面,石洞突然震颤起来,洞顶的钟乳石“簌簌”坠落。
慕容雪借着落石掩护旋身后退,后腰却撞上块凸起的岩石,痛得她闷哼一声。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墨鹰的怒吼:“毒妇看刀!”
玄铁刀带着破空之声飞射而来,刀身裹着的腐心砂在半空中化作灰雾。
仙姬绿母慌忙侧身,广袖被刀风扫过,竟瞬间结了层白霜。
“沈文卿!”她瞥见洞口窜出的青影,突然尖笑起来,“你娘当年偷藏的玉珏,原来给了你这个废物!”
沈文卿扶着石壁站稳,左肩的毒血已漫过衣襟,却死死攥着那半块玉珏:
“我娘说,当年是寒潭宫主动托拜月山庄保管玉珏,何来偷藏之说?
倒是你仙水宫,十年前用假玉髓换走天门的千机匣,如今又想抢夺玉簪,究竟安的什么心?”
“安什么心?”仙姬绿母的眼尾泛起红丝,竹杖重重顿地,“自然是要让你们这些伪君子,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她突然屈指一弹,三枚冰针从袖中射出,竟在空中折射出三道蓝光,分别射向慕容雪、沈文卿和刚拾起玄铁刀的墨鹰。
慕容雪挥剑荡开射来冰针,却见冰针落地的瞬间化作水汽,空气中顿时弥漫开刺鼻的寒气。
她陡然想起《天工秘录》里的记载:
寒潭玉髓遇热成雾,雾中含冰魄之毒,吸入者经脉会如坠冰窟。
“闭气!”她刚喊出声,沈文卿已晃了晃身子,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墨鹰当机立断,挥刀劈开身旁的岩壁,一股温热的气流顿时涌了出来。
原来这石洞竟是中空的,岩壁后藏着处温泉。
“往这边走!”墨鹰拽着沈文卿往岩壁缺口退去,慕容雪紧随其后,听雪剑在身后划出剑幕,挡住追来的竹杖。
仙姬绿母被剑幕逼退半步,望着三人消失在蒸汽缭绕的温泉深处,伸手从怀中摸出个青铜哨子,哨声尖锐如枭啼,在石洞间回荡不绝。
“你们跑不掉的,”她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响,“老娘定要抓住你们,你们手里的玉簪和玉珏,正好是开启机关城的钥匙,我仙水宫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