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的,敢在皇宫大内喧哗?”
他冷哼一声,嗓门不大,却带着一股子久居上位的威严,以及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煞气。
“这是吃了‘豹子胆’,还是嫌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待得太久,不牢靠了?”
宗泽的脸色却在听到第一声异响时就彻底变了。
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对危机的嗅觉远比任何人都要灵敏。
他猛地放下手中的朱笔,一把按住腰间的佩剑剑柄。
整个人的气势瞬间从一个儒将变得锋利无比。
“噌”的一声龙吟,长剑出鞘半寸,在摇曳的烛火下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寒光。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凝重到了极点:“陛下,情况不对!”
“这声音……绝不是寻常的巡逻换防!”
“倒像是……兵刃相接!”
几乎在宗泽话音落下的同时,李纲手中的那支狼毫毛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光滑的金砖地面上。
毛笔滚了几圈,沾了一点墨迹的地板像是开出了一朵不祥的小花。
这位文臣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嘴唇都开始哆嗦。
他不像宗泽能听出兵器的声音,但他对朝堂上那些暗流涌动的权斗却心知肚明。
恐惧像是无数只冰冷的小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莫非是……莫非是那些奸臣!”
他颤抖着声音,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他们、他们怎么敢……竟然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李纲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李云龙心中最后的一丝疑云。
他的眼神在一刹那间变得冰冷刺骨,再无半点方才的兴奋,只剩下如临大敌的森然。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动作之快,带得身后的龙椅都发出一声沉闷的挪动声。
他宽厚的大手一把按在了自己腰间的佩刀刀柄上,嘴角反而勾起一丝夹杂着愤怒与不屑的冷笑。
“好啊!”
“真让你们说着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他低声咆哮着,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老子还真没想到,这帮龟孙子不玩阴的,居然敢跟老子玩硬的!”
“直接动刀子了!”
他转过头,目光依次扫过脸色凝重的宗泽和面无人色的李纲。
那眼神里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烧着一股子悍不畏死的疯狂与决绝。
“怕个球!”
“管他外面是牛鬼还是蛇神,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李云龙“哐”地一声将佩刀抽出寸许,刀锋的寒芒映着他狰狞的笑容。
“老子倒要亲眼看看,到底是他们的刀快,还是老子的脖子更硬!”
御书房内温暖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几乎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心跳声。
烛火依旧在跳动,映照着三人截然不同却同样凝重的脸庞。
窗外,杀机已然沸腾。
而窗内,一场决定生死的困兽之斗,也在此刻,被彻底点燃。
政变的危机,再没有任何遮掩,以最粗暴直接的方式,将李云龙推向了悬崖边缘的绝境。
话音方落,那扇沉重的殿门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轰隆!”
一声巨响,仿佛平地惊雷,炸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坚实的门板被一股无可抵挡的巨力从外部生生撞开,厚重的木料四分五裂,无数碎屑和木粉在烛光中激射飞扬,如同下了一场刺眼的金色尘雨。
门外森冷的夜风裹挟着杀气,瞬间倒灌而入,吹得案上那几盏孤零零的烛火狂乱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扭曲、挣扎,如同鬼影幢幢。
一个身披铠甲的身影率先踏过破碎的门槛,手中长刀的刀刃在晃动的烛光下闪过一道嗜血的寒芒。
来人正是禁卫军统领王德,他那张素来木讷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狰狞与决然,眼神死死地锁住御座上的李云龙。
紧随其后,一群人影如同幽魂般鱼贯而入。
为首的,正是那个肥胖如猪的蔡京。
他似乎因为走得急了,此刻正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肥硕的身体将破碎的门框挤得满满当当。
即便如此,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肥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抑制不住的、近乎病态的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李云龙跪地求饶的模样。
他身侧,是身形阴柔的童贯,这位大太监一反常态,没有捏着他那副假嗓子,一双狭长的眼睛眯成危险的缝隙,像毒蛇一般吐着信子,审视着殿内的三人。
而在他们身后,王黼等一干奸党簇拥着两个让李纲和宗泽心头猛地一沉的人影——宋钦宗和韦贤妃。
宋钦宗整个人几乎都缩在韦贤妃的身后,他穿着一身锦袍,却显得畏畏缩缩,脸色苍白得像纸,
眼神飘忽闪烁,根本不敢与李云龙对视,像个做错了事却又被人当场抓住的孩子。
而韦贤妃则截然不同,她昂首挺胸,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刻薄的嘲讽,目光如刀,直刺李云龙,那神情仿佛在说:你的时代,结束了。
宗泽手握剑柄,苍老的身体在瞬间绷紧,他往前踏了半步,将李云龙的身影稍稍护在身后,
一双老眼死死地盯着王德和那群文臣,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童贯!蔡京!你们……你们是要造反吗!”
蔡京终于喘匀了气,他慢悠悠地挪动着自己肥胖的身躯,每一步都像一头笨拙的熊,地板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呻吟。
他走到大殿中央,抬起那双小眼睛,贪婪地扫视了一圈这间曾让他无数次胆寒的御书房,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李云龙身上,脸上堆起虚伪而恶毒的笑容。
“呵呵呵……太上皇,”他故意拖长了音调,那声音油腻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深夜叨扰,您老人家……别来无恙啊?”
童贯也跟着上前一步,用他那尖细的嗓音冷哼一声,接过了话茬:“哼,老上皇,你老了,该放下了!这里皇宫大内,还是得要皇上来主持,你以后还是好好休息吧!写写字,听听曲,岂不乐哉!”
一直躲在后面的宋钦宗,似乎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到了,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被韦贤妃在背后推了一把,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哭腔:“父、父皇……儿臣……儿臣也是迫不得已……是您,是父皇您……您做得太过分了……既然你把我送上皇位,现在又把持着权利,你不觉得这样让我很没面子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又把头垂了下去,显得既孱弱又可怜。
李云龙一直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群丑态百出的跳梁小丑,看着蔡京得意的嘴脸,看着童贯阴狠的眼神,看着韦贤妃的冷漠,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身上。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烛火爆裂的“噼啪”声和蔡京粗重的喘息声。
终于,李云龙缓缓地、缓缓地将紧握的双拳松开,然后又猛地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
他胸膛里那股被背叛、被挑衅的滔天怒火,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的眼神不再冰冷,而是燃烧起两团熊熊的烈焰,那是一种足以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殆尽的狂怒。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变回了那个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无法无天的李云龙。
奸臣们得意洋洋的嘴脸,彻底揭示了这场宫廷政变的幕后主使。
他们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将李云龙最后的一丝体面撕得粉碎,将他彻底推向了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绝境。
面对奸臣们的嘲讽和宋钦宗的背叛,李云龙那张阴沉的脸孔上,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
那不是恐惧,而是怒火在血脉里奔突,即将焚毁一切的征兆。
他身体微微发颤,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一双眼睛里迅速充血。
他像是被围困在陷阱里,却依旧准备拼死一搏的猛虎。
那股子“老子天下第一”的霸气和“敢于亮剑”的血性,在这一刻被背叛的烈酒浇得轰然炸开。
他先是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嘶哑而怪异,在这死寂的御书房里回荡。
蔡京脸上的得意都僵了一瞬。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化作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好啊!好得很!”李云龙的声音如同炸雷,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狂怒。
“老子还真没想到,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竟然敢串通一气,跑到老子的面前搞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他猛地跨前一步,整个人的气势如出鞘的利刃,直逼殿中。
他抬起手指,几乎要戳到蔡京那张肥硕的油脸上,唾沫星子随着怒吼喷薄而出。
“蔡京,你这个‘老王八’!你以为找个小崽子给你撑腰,你就能把朝堂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吗?”
“老子告诉你,你这老东西,从里到外都烂透了!大宋朝最大的贪官!”
“贪得无厌,误国误民,老子还没来得及扒了你的皮,你他娘的现在还敢跳出来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