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钱百万和王教授的所有招，都废了。
他们的计划，需要一个能点着全城的超级网红苏眠。
但现在，苏眠哑火了。
整座城市，像一堆被水浇透的湿柴。
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看着苏眠，可谁也帮不上忙。
苏眠自个，却死死盯着空气。
那儿有一行金色的字。
只有他能看见。
【您是否愿意开启高维干涉模式，以不可逆的代价，换取一个破局的捷径？】
捷径。
这词真他妈的勾人。
“什么捷径？”
苏眠在脑子里问，嗓子眼发干。
“什么。。。代价？”
系统没回话。
只有一行新字飘出来。
【场景推演已启动。】
嗡。
眼前一花。
世界变了。
病房的惨白没了。
换来的是暖洋洋的太阳，晒在身上。
他正站在一条商业街上。
身边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空气里有烤面包的香味。
小孩的吵闹声。
整个世界不再是灰的，有了颜色。
“阿眠！你发什么呆呢？”
一个声音在后边响起来。
那个声音。。。
苏眠的心脏猛地停了一拍。
他脖子跟生了锈的齿轮一样，咯吱咯吱的转过去。
林晚。
她穿着一条碎花裙子，手里拿着俩快化了的冰淇淋，假装生气地瞪着他。
不是幻觉。
不是影子。
是活的。
有温度。
会笑，会闹。
是他的姑娘。
“快拿着呀，要化了。”
林晚把一支冰淇淋塞他手里。
冰淇淋的凉，还有她手指的温热，清清楚楚的传来。
太真实了。
苏眠鼻子一酸。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抬起来，想去碰碰她的脸。
“这。。。这就是捷径？”
他的声音都哑了。
【是的。】
系统回了话。
【这是一个被重塑的，完美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窃魂魔影从没出现过，你也没受过任何罪。】
【她活的好好的，你们会幸福的在一起。】
幸福感像是要把他的心脏撑破。
他能有这一切？
真的可以？
“代价呢？”
他急着追问。
“代价是什么？”
就在这时。
一个女人从他们身边快步走过。
白大褂，金丝眼镜。
她正打着电话，嘴里全是苏眠听不懂的专业词。
是林小漫。
“小漫！”
苏眠脱口而出。
林小漫停下脚，回头看他。
那眼神，没有一点熟悉，全是防备和奇怪。
“请问，您在叫我吗？”
她的语气客气又冷淡。
苏眠僵住了。
街对面的大屏幕上在放新闻。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在镜头前侃侃而谈。
钱百万。
新闻标题刺眼。
《钱氏集团宣布进军新能源领域，市值再创新高》。
【代价，就是这一切。】
系统的声音冷冰冰的。
【为了重塑现实，你必须支付你的存在。】
【在这个世界，你只是个普通人。】
【没有什么电光毒龙钻宗主，也没有什么笑忘宗。】
【你没见过林小漫，也不认识钱百万。】
【你的那些鬼员工，楚人美，伽椰子，僵尸叔叔花子。。。。他们还是孤魂野鬼，飘在世界的角落，没人记得。】
【你失去了他们，失去所有冒险，所有交情。】
【你用你过去的所有，换了一个她。】
【这是最高效的方案，最小的牺牲，最大的个人收益。】
苏眠脸上的笑，冻住了。
他看着面前的林晚。
脑子里却闪过另一张脸。
那个为了科学，跟全家翻脸的林小漫。
那个顶着社死括号，也要在谈判桌上帮他抠钱的钱百万。
那个在废弃院子里，拼了命给他断后的僵尸叔叔。
那个中秋夜，跟他一起巡街，笑的跟个傻子一样的伽椰子。
这。。。
是最小的牺牲？
他低头。
手心是空的。
那块冰凉的残魂投影石不见了。
可另一个世界的画面，却烙在他脑子里。
石头里的林晚，在面对那两个选项时，拼命摇着头。
她的表情很清楚。
她不想要。
这种靠牺牲同伴换来的完美世界，她不要。
一个丢下所有战友，自己苟活的苏眠，也不是她爱的那个人。
“呵。。。”
苏眠笑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完美的，梦里才有的林晚，说。
“你真好看。”
“但你不是她。”
说完。
他猛的抬头，冲着空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三个字。
“给！我！滚！”
轰！
眼前的世界寸寸碎裂，化成粉末。
他又回到了那个惨白的房间。
王教授和林小漫的脸就在眼前，写满了着急。
“苏眠！你刚才怎么了？你的精神波动非常不稳定！”
苏眠没说话。
他只是拼命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脸上，却是一个疯狂的笑。
“我懂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全懂了！”
他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飙了出来。
钱百万和王教授对看一眼。
这小子。。。疯了？
“它污染的是我的观众，对吧？”
“它让所有人对我讲的笑话，对我搞的事，都免疫了，对吧？”
苏眠抹掉眼泪，看着他们。
他的眼神，亮的吓人，透着一股子狡猾。
“那是一种认知危害，目标是我，对吧？”
王教授没多想就点了头。
“理论上是这样。。。”
“好，太好了！”
苏眠一拍大腿，从床上蹦了起来。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百诡夜行图玉佩，高高举着。
“既然观众们看腻我了。”
“既然这个世界，已经对我这个主角烦了。”
他咧开嘴，笑的张狂。
“那我们就换个主角！”
“从今天起，笑忘宗解散！”
所有人都傻了。
他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他那个疯子一样的计划。
“成立百诡传媒！”
“老子不当主播了！”
“老子，要当制作人！”
“我要让我的鬼员工们，组成三界第一个偶像天团，正式出道！”
苏眠吼出这番句话。
整个病房的空气死了三秒。
然后，是钱百万疯了样的狂喜。
“天才！卧槽！老苏你特么就是个商业天才！”
钱百万一拍大腿，人直接在病房里转起了圈，嘴皮子快的要冒火星子。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观众看腻你了，但他们没看腻鬼啊！”
“我们不卖苏眠这个产品了，我们升级！”
“我们卖一个宇宙！”
“一个百诡宇宙！”
“伽椰子是暗黑守护御姐，僵尸叔叔是反差萌硬汉，楚人美是悲情顶流歌姬。。。。我靠，这里头随便一个都能打！”
钱百万越说眼睛越亮，已经掏出手机准备叫人开会。
苏眠心头一阵火热。
不愧是我！
大号被封，就开小号炸鱼，这思路领先版本一百年！
只要鬼员工火了，情绪值还不哗哗的来？
到时候别说续命，直接给小晚充个永久VIp！
林小漫很快冷静下来，从技术上分析。
“理论上可行。污染源是针对苏眠这个特定信息标签的认知危害，换个信息源，的确可能绕过封锁。”
只有王教授眉头锁着，没出声。
“马上测试！”
苏眠浑身是劲，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拿起百诡夜行图玉佩，念头一转，给里头的员工下了第一道制作人指令。
“楚人美！醒醒！上班了！”
“给你十分钟，憋出感情，唱一首你这辈子最悲的歌，我要录音棚顶配的效果！”
玉佩里补觉的楚人美打了个哆嗦。
她一百个不愿意，但老板的命令是天。
没多久，一段顶级录音棚水准的歌声，从林小漫的专业设备里飘了出来。
那歌声里全是揉碎了的故事。
钱百万都听呆了。
“牛逼！这水平，直接发片能拿金曲奖！”
他立马动用资源，把音频剪成一分钟短视频。
没带苏眠或者笑忘宗的标签，直接砸钱，推给上百万的路人。
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林小漫的电脑屏幕。
那里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视频推送出去。
播放量开始跳。
弹幕也零零星星的冒出来。
【嗯？哪来的新人？唱的不错。】
【有点东西，但这年头光唱得好没用，得有特色。】
【歌是好歌，但不知道为啥，没啥感觉。】
【听完了，所以呢？】
一条。
两条。
一百条。。。
弹幕越来越多。
病房里的温度却一点点往下掉。
礼貌。
客观。
没感情。
弹幕全是专业的音乐评论家，在分析一首跟自己没半毛钱关系的作品。
没有惊艳。
没有共情。
没有感动。
苏眠胸口一空。
他猛的调出系统后台，死死的盯住那个数字。
【实时情绪值收入：+0.1\/秒。】
【-0.02\/秒。】
【+0.05\/秒。】
那根代表希望的曲线，就在零点附近，没劲的抽抽。
“不可能。。。”
苏眠嘴里念叨。
“加大剂量！僵尸叔叔！给我跳段霹雳舞！花子！给我表演个马桶潜水！”
他疯了。
指挥着鬼员工们，把各种沙雕惊悚的短视频，全他妈丢了出去。
结果都一样。
【哦，会跳舞的僵尸，挺新奇。】
【这女鬼特效不错，哪家公司的？】
【创意很好，但也就那样吧。】
热情。
没了。
屋子里死一样的安静。
钱百万脸上再也看不到一点兴奋，换上的是商人断了财路后那种见了鬼的表情。
林小漫盯着屏幕上那些冷冰冰的评论，嘴唇咬得发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明白了。。。”
王教授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打破了屋里的死寂。
他慢慢抬起头，看苏眠的眼神里，带着可怜。
“我们都想错了。”
“窃魂魔影的污染，不是针对你。”
“它污染的，是娱乐这个行为本身。”
“它在规则上，给这个城市的所有人，都打上了一个debuff。”
“当他们接收任何为了乐子的信息时，他们产生正面情绪的门槛，被提的无限高。”
王教授指着屏幕。
“他们不是看不到，不是听不到。”
“他们只是。。。再也无法为此高兴了。”
“这不是换个演员就能解决的问题。。。”
老人停了一下。
“是整个舞台。”
“都被它。。。”
“熄了灯。”
轰！
苏眠的脑子空了。
刚燃起来的火苗，他那个天才一样的商业点子，这一刻被现实砸的稀巴烂。
他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抽走了，没劲的瘫倒在病床上。
原来。
他不是主角。
他就是个小丑，妄想在停了电的舞台上点燃一根火柴。
台下的观众，甚至懒得看他一眼。
绝望。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深的绝望，把他整个淹了。
就在这时。
那个金色的对话框，带着魔鬼的低语，又一次精准的，出现在他灰白的视野里。
【你的计划，失败了。】
【常规的路，对你关上了。】
【现在，你愿不愿意。。。。重新考虑那条捷径？】
病房里。
死一样的安静。
钱百万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花板，嘴里就一句。
“完了。。。。全完了。。。”
林小漫死死咬着唇，指甲把手心掐出了血印子。
王教授的背都塌了下去，夹着的烟烧到了手都不知道。
钱，权，脑子。
在规则面前，都成了个屁。
苏眠只是看着虚空。
那里有两个发着金光的选项，像是魔鬼的请帖。
【选项A：重塑。】
【你和林晚白头到老，世界完美无缺。】
【代价：你不再是你，所有朋友都成路人，所有交情一刀两断。】
【选项b：死扛。】
【眼睁睁的看着她彻底消失。】
【代价：你会记得一切，带着这份痛苦活一辈子。】
选项下面，一个血红的倒计时在跳。
【请在60秒内做出选择。】
苏眠抬起头，扫了一圈。
他看见钱百万那张没了人色的脸。
想起这家伙顶着社死括号也要替他捞好处的样子。
他看见林小漫抖个不停的肩膀。
想起这倔丫头为了他，亲手砸了自己信了二十年的科学。
他看见王教授眼里全是血丝。
想起这老头替他扛下了多少上面的压力。
他低下头，看手里的投影石。
石头里，林晚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那眼神像是在说。
别管我了，你活下去。
抛下所有人，去换一个假的她？
她知道了，会宰了自己。
眼睁睁的看着她再死一次，然后疼一辈子？
他做不到。
这是条死路。
不管怎么选，他的人生都得裂成两半。
【30秒。。。。】
【20秒。。。。】
苏眠的呼吸越来越粗，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蹦起来，整个人像头要冲出笼子的野兽。
【10秒。。。。】
“呵。。。”
倒计时快没了。
苏眠喉咙里却滚出笑声。
那笑声开始很低，很干。
后来，越来越响，笑得整个人都在抽。
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苏眠？你。。。”
王教授被他吓了一跳。
“我笑它太小看我了！”
苏眠一把抹掉眼泪，眼里烧着一股不要命的疯劲。
“我笑它以为给了老子两个选择，老子就只能选一个！”
他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吼了出来。
“小孩子才做选择，老子全都要！”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眠已经在脑子里，对系统吼出了他的答案。
“我选b！硬扛到底！”
【叮。】
【选项b已确认。现实将维持现状，目标林晚残魂的存在将在稳定时间归零后，被彻底抹除。】
系统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还没完呢！”
苏眠的脸上，咧开一个快要裂到耳根的笑。
“系统！给老子用——惩罚豁免券！”
那张他压箱底的王牌，终于打了出去！
【叮，惩罚豁免券已激活，请指定豁免对象。】
“豁免对象——”
苏眠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选项b的最终惩罚后果：目标林晚的存在将被彻底抹除！”
。。。。。。
。。。。。。
系统卡住了。
一秒。
两秒。
然后，刺耳的电流声第一次在苏眠脑子里炸开，尖的像是要把他的脑浆子都搅碎。
【警。。。。警告！检测到致命逻辑冲突！】
【惩罚豁免券规则权限为。。。。最高级！】
【惩罚后果目标被抹除。。。。必须被豁免！】
【但选项b的核心逻辑是。。。。目标被抹除的必然发生！】
【因果无法结算！规则链断裂！核心程序。。。。过载！过载！】
轰——！
病房里所有的仪器，同一时间爆出刺眼的电火花！
一股吓人的能量风暴从苏眠身上炸开！
墙皮簌簌的往下掉！
“苏眠！”
钱百万和王教授被这股风暴掀的站都站不稳。
一道白光从苏眠身体里炸开，整个房间白花花一片，啥也看不见。
接着，苏眠的身后，空间被撕开一个黑洞，没声的转着。
那洞口传来一股要把人魂都吸进去的力。
苏眠的身体眼看就要被扯碎。
他胸口的百诡夜行图玉佩，猛的爆发出万丈金光，变成一个罩子，死死的护住了他。
黑洞的吸力瞬间全被玉佩吃了过去。
苏眠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着那个黑洞飞去。
玉佩光芒更盛，射出无数看不见的锁链，穿透虚空，连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
正在凶宅里拖地的伽椰子。
正在哼着小曲的楚人美。
正在练习霹雳舞的僵尸叔叔。
正在厕所里思考人生的花子。。。
下一秒。
他们全被一股巨力从原地扯了出来，化作流光，一同被吸进了那个通向未知的黑咕隆咚的旋涡！
“我靠——！”
这是苏眠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身影被黑暗吞了。
黑色的旋涡，猛地一收，消失了。
房间里，白光散去。
一切都安静了。
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病床。
还有三个世界观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的见证者。
（第一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