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蛛化作的那滩灰黑色粘液并未如寻常毒液般蒸发消散,反而像拥有生命般,在地面上剧烈地蠕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它腐蚀岩石的速度快得惊人,坚硬的岩层如同热锅上的黄油般迅速消融、塌陷。不过几息之间,一个直径约莫丈许、深不见底的幽暗洞口便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洞内并非一片死寂的漆黑。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玄黄色微光从洞底深处透出,幽幽地映照着洞口边缘湿漉漉的岩石。这光芒与影蛛口器里那缕阴冷刺骨的毒丝能量同源,却截然不同——它更温润、更内敛,仿佛被压抑了千万年的地脉精华,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静的气息,与武小鱼左臂鳞片下流转的玄黄光泽隐隐呼应。
“这…这是…!” 老祭司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洞口,身体因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要匍匐在地。他枯槁的手指指向洞口,声音嘶哑地几乎破音:“禁地核心!古籍…古籍记载是真的!影蛛非凶兽,实乃‘守门者’!其身死道消,其污秽精血便是…便是开启通往核心的‘污秽之匙’!通道…通道开了!”
他猛地抬头,敬畏的目光在武小鱼和阿蛮之间来回扫视,额头上撞破的伤口渗出的血珠混着冷汗滑落,也浑然不觉。“圣使大人!混沌使者!这…这便是通往禁地真正核心的入口!传说中…龙须草生长之地,亦是…亦是那噬魂兽盘踞的巢穴所在!”
武小鱼眉头紧锁,没有立刻回应。他蹲下身,靠近那散发着不祥气息却又透出诱人微光的洞口。左臂的饕餮纹路再次变得滚烫,不再是战斗时的狂暴,而是一种带着明确指向性的脉动,仿佛一颗强有力的心脏,正引导着他的手臂,甚至整个身体,想要向下探入那未知的幽深。他凝神细看洞口边缘被粘液腐蚀后裸露出的岩石断面,瞳孔猛地一缩!
那并非天然形成的粗糙岩层。在玄黄微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一圈古老而神秘的刻痕环绕着洞口。这些符号线条扭曲盘绕,带着一种原始苍莽的气息,其纹路的走向、能量的流转方式,竟与他左臂鳞片上那些若隐若现、不断变化的玄奥纹路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仿佛同出一源,又像是…某种确认身份的标记?这绝非巧合!武小鱼心中的疑云更重,对这所谓的“混沌使者”身份,以及这禁地核心的秘密,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探究欲。
此时,阿蛮的族人们终于从刚才那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怖威压中缓过神来。他们看向武小鱼和阿蛮的眼神,充满了最虔诚的敬畏,再无半分之前的惊疑或犹豫。一个身材相对魁梧、脸上涂着油彩的壮年族人,小心翼翼地解下一直贴身佩戴、用坚韧兽筋串着的一块巴掌大小的兽骨。他双手捧着这块兽骨,恭敬无比地膝行到阿蛮面前,深深叩首:
“圣…圣使大人!此乃…此乃我族历代守护的‘引路骨’!是…是先祖传下,言明唯有真正的圣使大人降临,以…以圣光灌注,方能激活,照亮通往核心的迷途,指引归路!” 这块兽骨色泽暗沉,似玉非玉,似骨非骨,表面同样刻满了细密的纹路,其核心处,赫然也是一道微缩的、与武小鱼左臂鳞片纹路极其相似的玄黄符号!
阿蛮看着眼前虔诚的族人,再看向那枚古朴的兽骨,心中百感交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伸出尾巴,尾尖那簇雪白的绒毛轻轻扫过武小鱼闪烁着五彩光芒的左臂。
阿蛮的技能随着断尾重生,修为恢复,各种本能技能都重新恢复。
就在两者接触的刹那——
“嗡!”
碧绿色的生命图腾光芒与武小鱼鳞片上的五彩混沌之光瞬间交织、缠绕,不再是简单的同步明暗,而是如同两股同源的溪流汇合,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一股温和却沛然的能量从两人接触点流淌开来,轻轻拂过那枚“引路骨”。
“咔嚓!”
一声轻响,仿佛沉睡的器物被唤醒。兽骨核心处那道玄黄符号骤然亮起!柔和而稳定的玄黄色光芒从中射出,不再是洞底那种幽微的散光,而是一束清晰、凝聚的光柱,直直地射入那深不见底的洞口!光柱所过之处,洞内弥漫的黑暗和那股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似乎都被驱散了几分,照亮了下方一段陡峭、布满湿滑苔藓的石阶。
“亮了!引路灯亮了!”族人们发出压抑的惊呼,看向阿蛮和武小鱼的目光更加狂热,他们不约而同的跪地低声吟诵,“圣使指引,混沌开路,吾等愿为薪柴,燃尽此身,照亮圣树重光之路!”
老祭司看着那束光,再看看光芒交融的阿蛮与武小鱼,浑浊的眼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猛地想起古籍中那段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预言:“核心藏混沌,圣使融阴阳!”
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恍然大悟的颤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混沌…混沌使者身负吞噬万物、演化混沌之力,圣使大人执掌生命复苏、滋养万物之能…一阴一阳,相生相融!这…这才是开启核心、面对那最终恐怖的关键!天意!这是天意啊!”
他激动异常:“圣使大人!混沌使者!这诅咒…这噬灵之痛,其根源就在这核心深处!古籍有载,当年圣树被邪祟污染侵蚀,其散逸的怨毒气息侵染了守护它的族人血脉,才世代相传这噬灵之苦!唯有净化核心,斩断污染之源,方能真正解除我族血脉诅咒,让后代子孙不再受此折磨!”
老祭司指向洞口深处的微光,声音带着悲怆与希望:“您看那光芒…那并非邪祟,而是被污染囚禁的‘圣树之心’散发的最后微光!圣树孕育我族,赐予我们力量与生机。它的枯萎,正是我族衰败、噬灵横行的根源!圣使大人,唯有您能沟通圣树,混沌使者,唯有您能净化邪祟!求二位大人…为我族夺回圣地,复苏圣树!让我部落血脉得以延续,荣光再现!” 说着再次重重叩首,额头鲜血染红碎石。
武小鱼和阿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心。且不说老祭司的恳求,单就洞口深处传来的那股呼唤感,在引路灯光柱的指引下变得无比清晰。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源自他们体内新生力量的本能悸动,一种渴望靠近源头、同时又带着深深忌惮的复杂感受。必须下去!龙须草近在咫尺,一切的谜团和危险,都在那核心之地。
“走!” 武小鱼沉声道,率先踏上了那被引路灯光芒照亮的湿滑石阶。阿蛮紧随其后,尾巴上的图腾光芒稳定地亮着,既是照明,也是预警。
老祭司和几个最强壮的族人,带着敬畏和决绝,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下去。其余族人则被命令留在洞口守卫,他们对着洞口深深叩拜,如同目送神明踏入神域。
通道并非直上直下,而是螺旋向下,异常狭窄,仅容两人勉强并行。随着深入,引路灯的光芒似乎被周围的黑暗所吞噬,能照亮的范围越来越小。而通道的四壁,也渐渐显露出诡异之处。
不再是冰冷的岩石,而是一种覆盖着厚厚、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银色菌丝!这些菌丝像无数细密的银色血管,布满了整个通道的墙壁、地面和顶部,散发出一种潮湿、带着淡淡腥甜(类似影蛛气息)的孢子味道。它们仿佛拥有感知,当武小鱼他们经过时,菌丝会敏感地收缩、舒张,如同在呼吸。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偶尔在菌丝密集处,会毫无征兆地闪过一道影蛛的猩红复眼虚影,伴随着一声极其微弱、却直刺灵魂的尖锐嘶鸣残响,仿佛那些被武小鱼吞噬的影蛛怨念,依旧附着在这些菌丝之上,发出不甘的警告!
“小心!别碰这些鬼东西!” 阿蛮低喝,她的尾巴绷得笔直,尖端白绒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蠕动的菌丝。每一次影蛛虚影的闪现,都让她尾根图腾的光芒剧烈波动一下,传递出强烈的危险信号。
武小鱼的左臂反应更为激烈。饕餮纹路不再是简单的发光发热,而是像活了过来!那些玄奥的纹路在他皮肤下如同呼吸般起伏、扭动,掌心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中心,产生一股强大的吸附力!空气中弥漫的、极其稀薄的阴冷能量(显然是影蛛残存的气息和菌丝散发的孢子能量),竟然丝丝缕缕地被强行拉扯过来,没入他的掌心鳞片之中!
这股吞噬之力变得异常活跃,甚至有些不受控制。武小鱼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不断深入,通道尽头那股核心之地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强。那是一种极其矛盾的感觉:一方面,那能量磅礴、精纯、古老,对他左臂的饕餮纹路、对他体内的混沌之力,甚至对他刚刚稳固的体内世界,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致命吸引力,仿佛是最美味的珍馐,最滋补的灵药!仅仅是逸散出的丝丝缕缕,被左臂吞噬后,都让他感觉力量在细微地增长,鳞片的光泽更加深邃。
但另一方面,在那极致诱惑的核心深处,他更清晰地感知到一种大恐怖!那是一种仿佛能吞噬星辰、磨灭灵魂的绝对死寂与冰冷!就像无底深渊张开的巨口,一旦他沉溺于吞噬的快感,稍有松懈,那股恐怖的意志就会顺着这吞噬的通道反扑过来,将他连同灵魂一起彻底湮灭、同化!这股威胁感,比面对毒甲地龙、腐沼巨蜥乃至影蛛时强大了何止百倍!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呜…” 身旁的阿蛮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武小鱼立刻转头看去。只见阿蛮脸色微微发白,她那条灵活摆动、指引方向的尾巴,此刻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不受控制地、笔直地指向通道的最深处!尾根处的生命图腾纹路不再是稳定的碧绿光芒,而是开始急促地、不规则地闪烁,频率越来越快,光芒的颜色也在碧绿与一种代表极度危险的暗红色之间疯狂切换!仿佛她体内的生命力量正在被前方的恐怖存在强力干扰、压制,发出最高级别的濒死预警!
“阿蛮!,张口。” 武小鱼一把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他能感觉到阿蛮身体里生命气息的剧烈波动。
毫不犹豫,一口灵泉被武小鱼直接用意识控制送入阿蛮的口中。
阿蛮心神领会,咽下灵泉,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尾巴依旧被那股无形力量死死地钉指向黑暗深处,她看着武小鱼,眼中那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顿时减弱了很多,但她的声音仍然干涩:“前面…那东西…比影蛛…可怕…太多…太多了!它在…它在看着我们…等着我们…”
引路灯的光芒在浓稠的黑暗和蠕动的菌丝包围下,如同风中的残烛,顽强却微弱地照亮着前方螺旋向下的最后一段石阶。通道的尽头,一个更加巨大、散发着令人窒息能量波动的空间入口,已然在望。
那入口处翻滚的玄黄雾气深处,便是影蛛守护的核心,也是龙须草生长之地,更是那远超影蛛、让阿蛮图腾疯狂预警的终极恐怖——噬魂兽盘踞的巢穴!
武小鱼握紧了拳头,左臂的饕餮纹路贪婪地吞噬着空气中诱人的能量,鳞片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同时也在本能地战栗。他看了一眼阿蛮那被强行锁定、不断闪烁警示光芒的尾巴,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没有退路,唯有向前。他调动起全身的混沌灵力,五彩光芒在体表流转,沉声道:“跟紧我,小心!”
两人,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踏入了那翻滚着玄黄雾气的最后入口,这是他们来此禁地的最终目的,再大的发风险,也阻止不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老祭司和族人们看着他们消失在雾气中的背影,双手交叉按在心口,用最古老的姿势,向着洞口深处那微弱的玄黄之光,发出无声却最虔诚的祈愿:“愿圣树之心重焕生机…愿血脉诅咒自此断绝…愿吾族…生生不息!” 洞壁的银色菌丝仿佛感应到了这凝聚的信念与决死的意志,蠕动竟有了一瞬间的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