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那奇特的竹轮装置随之发出“咔哒、咔哒”的韵律,像一首无人能懂的歌谣,传入了长沙城门内外无数双警惕而畏惧的眼睛里。
百姓们远远地缩在街角巷口,他们见惯了旌旗蔽日的军队,却从未见过这样一支不带甲胄、不携刀枪,只推着一个古怪“大玩具”的队伍。
恐惧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在他们看来,任何一支军队的到来,都意味着粮仓要被清空,壮丁要被掳走,好不容易熬过乱世的些许安宁,即将化为泡影。
然而,刘忙的队伍径直入主郡守府后,并未如饿狼般扑向民间。
次日清晨,城中各处榜文墙前,衙役们张贴出了崭新的告示,那墨迹未干的白纸黑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在长沙上空的阴云。
“奉荆南使君刘公令:即日起,长沙郡今岁田赋,减半征收;徭役更替,每户三丁抽一,轮期为限,不得强征;凡有讼案,三日必结,不得拖延,不取分文!”
告示前,人群从死寂到哗然,只用了一瞬间。
一个满脸沟壑、背已佝偻的老农,颤抖着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指向那告示,声音里带着哭腔问身旁的差役:“官爷,这……这上头写的,可都是真的?这位刘使君,当真不是哪个冒名顶替的骗子,来哄咱们开心的?”
差役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光彩,大声回应:“老丈放心!这便是刘使君亲下的仁政,谁敢作假,这颗脑袋第一个不保!”
百姓的欢呼声传遍了长沙的大街小巷,然而在郡守府的书房内,气氛却凝重如铁。
法正将最后一份钱粮账册重重合上,紧锁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看向悠然品茶的刘忙,沉声道:“主公,减赋易,养官难。按此新政,我军固然能得一时民心,但郡中府库仅能支撑月余。若无额外进项,半年之后,莫说军饷,就连衙门里胥吏的口粮都难以支付。届时,官心一乱,仁政亦成空谈。”
刘忙放下茶盏,脸上不见丝毫忧虑,反而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薄薄的竹简,递给法正,上面用清晰的炭笔字写着——《水泥烧制简法》。
“孝直,我们不抢民财,我们自己造财。”
当夜,在刘忙的亲自指导下,城外一片荒地上,数十名被召集来的工匠看着那份图纸,半信半疑地开始搭建一座奇特的土窑。
他们从未想过,寻常山间的石灰石和黏土,按照如此这般的配比和火候,竟能烧制出一种神奇的灰色粉末。
三日之后,第一座石灰窑冲起熊熊烈火,映红了半边天。
当第一批烧成的粉末加水搅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凝固成坚硬的石块时,整个工坊都沸腾了。
很快,一车车被命名为“水泥”的物资运往长沙各县。
新的告示随之张贴:官府出资,修桥铺路,兴修水利,所有工程皆招募流民与无地贫户,按日结算工钱,管两餐饱饭。
消息一出,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争先恐后地报名应募。
曾经死气沉沉的荆南大地,一时间竟处处是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以工代赈,让无数人重新获得了活下去的尊严。
长沙城头,黄月英架起了一座她命名为“舆情镜台”的装置。
数十面磨得锃亮的铜片,通过精巧的齿轮结构调整角度,将城中市集、衙门口、茶馆等处的景象与声音,折射汇聚到一处特制的收音筒,再由一旁的小竹奋笔疾书,记录在竹简上。
“西市米价,已由每斗三百钱,降至二百一十钱。”
“县衙今日审结三桩陈年旧案,百姓称快,未收分文‘茶水钱’。”
“有巡城兵痞强抢老农一篮青菜,被都尉当场抓住,杖责八十,悬于城门示众。”
黄月英逐条看着这些记录,清冷的月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她低声呢喃,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感慨:“原来清官……真的能活这么久。”在她的认知里,清廉往往与软弱、不通世故挂钩,可眼前这个男人,却用一种她前所未见的方式,将仁政与强盛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诸葛亮正巡视于乡野之间。
他看到原本破败的村落旁,立起了崭新的学堂,朗朗的读书声传出很远。
他信步走进一间,见数十名孩童正跟着老师诵读《论语》。
他含笑问一个最前排的垂髫小童:“你可知,为何要读书为学?”
那孩童仰起脸,目光清澈,大声答道:“先生说,读书是为不做睁眼瞎,不受人蒙骗。将来若有机会,也想当个像刘使君那样,不贪百姓一粒米的官!”
孔明闻言,捋着长须,欣慰地开怀大笑。
归途中,他恰好遇到了奉命前来观察形势的韩嵩。
这位昔日刘表的幕僚,此刻脸上满是复杂与苦涩:“我曾以为,孔明先生与刘使君所为,不过是收买人心的伪善之举。可我行遍零陵,竟见百姓自发筹款,于郡城外立起一座‘仁政碑’,上面并列刻着主公、先生与法正先生三人的名讳。韩嵩……无地自容。”
法正起初对这套“民心能战”的说法,始终抱着一丝实用主义的怀疑。
在他看来,民心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远不如真金白银和精锐士卒来得可靠。
直到一个月夜,数名敌方细作趁着夜色潜入长沙城外的一处新建粮仓,意图纵火。
他们刚摸到墙角,还未动手,就被守夜的一位老农发现了。
那老农并未惊慌喊叫,而是吹响了挂在胸口的竹哨。
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整个村庄的灯火瞬间亮起,上百名刚刚结束一天劳作的壮丁,手持锄头、粪叉、扁担,呐喊着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将那几名训练有素的细作团团围住,不消片刻便生擒活捉。
当法正赶到现场,看到那些衣衫朴素、眼神却凶悍如狼的农人,以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细作时,他受到的震撼无以言表。
他喃喃自语:“他们……他们护的不是官府的粮仓,是在护他们自己的命。”
刘忙站在他身边,点了点头,目光深邃:“所以我说,孝直,民心从来不是靠金钱收买的,是靠一碗饭、一条路、一份公道,慢慢养出来的。”
这一夜,当刘忙独坐窗前,望着江面上点点渔火时,那熟悉的、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界面悄然浮现。
【检测到“民心共振”被动效果触发,来自青、徐、荆三州的归附流民总数已突破二十万。】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仁政扩散”专属效果:辖区内每新建一所学堂,将自动提升周边三县百姓忠诚度,并小幅增加对流浪士人的吸引力。】
刘忙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想起了那些嘲笑他只会施小恩小惠的世家大族,想起了那些笃信唯有铁与血才能铸就霸业的诸侯。
他低声自语:“你们总说,枭雄当以手中刀剑开国立基。可我这一刀,却是用万民的米粮和尘世的公道,一寸寸磨出来的。”
千里之外,许都,丞相府中。
一盏上好的青瓷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曹操手持一份来自荆州的密报,面色铁青,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刘备……荆南的百姓……竟然在自发为他立碑祈福?!”
而在荆南,一场更大的变革正在酝酿。
法正拿着最新的郡县地图,指着零陵与桂阳之间那条崎岖难行的百里山道,面露难色:“主公,此路乃商旅要道,然崇山峻岭,艰险异常。若要将其修成坦途,所需人力物力,远超之前所有工程的总和。光是搅拌砂石,恐怕就要耗尽民力。”
刘忙看着地图上那条蜿蜒的细线,眼中却闪烁着成竹在胸的光芒。
他笑了笑,缓缓道:“孝直,人力有时而穷,但器物之力,却是无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