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领着萧凡,穿过那片依旧沉浸在沸腾与震撼中的人群。
每一步,她都清晰感觉到,背后有无数道目光在燃烧。
那些目光里,混杂着敬畏、狂热、探寻。
而所有目光的终点,都汇聚在她身前这个单手插兜,步履懒散的青年身上。
她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到了,这里就是……古武研究社的活动室。”
一股陈旧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被时光遗忘的味道。
活动室不大,甚至称得上破败。
墙角堆着几个破了皮的练功沙袋。
一个木人桩断了根胳膊,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这萧索简陋的景象,与刚才走廊里那神魔降世般的惊天一战,形成了无比荒诞的割裂感。
唐韵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手足无措,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安放。
“不好意思,学弟,这里……有点乱。”
她快步跑到一张旧桌子旁,拿起一个积了灰的暖水瓶,又在角落翻找半天,才找到一个还算干净的玻璃杯。
倒水时,她指尖的颤抖,出卖了她远未平复的心绪。
瓶里的水,早就凉透了。
她端着那杯凉水,捧到萧凡面前,脸颊红扑扑的,眼神躲闪着,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萧……萧学弟,你……你先喝口水。”
萧凡接过来,毫不在意地抿了一口。
他随手拉过一张吱吱作响的木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
身体靠在椅背上,他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姿态,好像刚才那个一指碎宗师的男人,只是唐韵的一场幻觉。
寂静。
活动室里,只剩下唐韵越来越失控的心跳声。
她看着眼前的萧凡,脑中一遍遍回放着孙长老跪地求饶,屁滚尿流的画面。
那可是宗师!
是她爷爷穷尽一生追求,口中那站在武道之巅,俯瞰众生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的人物,在这个学弟面前,脆弱得连一只蝼蚁都不如!
她终于鼓起了毕生的勇气。
声音带着无法压制的颤音,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崇拜与好奇。
“萧……萧学弟……”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刚才那位,是江南武盟的长老,是成名已久的武道宗师啊!”
问出这句话,她紧张到忘记了呼吸。
她知道,自己正在触碰一个足以颠覆认知的秘密。
然而,萧凡的反应,却完全击碎了她的预想。
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嘴角那玩世不恭的弧度再次浮现。
“我?”
他将水杯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一个想上潜龙榜,顺便混个毕业证的普通学生。”
普通学生?
混毕业证?
唐韵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空白。
她呆呆地看着萧凡,看着他那理所当然的神情。
这是何等的风轻云淡?
这是何等的波澜不惊?
将一位武道宗师打得跪地求饶,吓到失禁,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跟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蚊子一样,不值一提?
不!
这不是狂妄!
唐韵的心脏剧烈地擂动起来。
她明白了。
这才是真正站在云端之上的风范!
是视宗师如尘埃的绝对漠然!
原来,真正俯瞰众生的人,根本不屑于炫耀自己的力量。
因为在他们眼中,那些让世人顶礼膜拜的成就,不过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风景。
这一刻,唐韵看着萧凡的目光,彻底变了。
震撼与敬畏沉淀下去,化为一种近乎痴迷的仰望。
她贝齿轻咬下唇,像做出了一个无比重要的决定。
她转身走到房间另一头,在一个破旧的书柜后面摸索片刻,竟打开了一个隐蔽的暗格。
从暗格里,她捧出一个上了锁的古旧木盒。
唐韵用一把小巧的钥匙打开铜锁,从里面,郑重地取出了一本泛黄的线装古书。
书页脆弱,边缘卷曲,承载着沉甸甸的岁月。
她双手捧着手记,走回萧凡面前,递了过去。
“学弟,我相信你。”
她的声音不再颤抖,透着一种豁出去的坚定。
“这……是我爷爷留下的手记。”
“他生前,也是一位武道宗师。”
“我想,这里面记载的东西,或许……对你有用。”
萧凡眉梢微挑。
他能感觉到这本手记对唐韵的份量。
他没有推辞,接过了手记。
入手微沉,一股沧桑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他随手翻开。
遒劲有力的毛笔字,映入眼帘。
上面记载的,竟全是关于江南地区各大武道世家、宗门势力的秘闻,以及诸多不为人知的恩怨情仇。
其详尽与深入,远超世面上流传的任何资料!
萧凡的目光,渐渐认真。
他的手指快速翻动书页,一目十行。
很快,他的动作停在了一页上。
那一页,专门讲述了江南武盟的崛起。
以及它的创始人。
吴擎苍!
与其他章节的客观记述截然不同,在提到吴擎苍和江南武盟时,手记主人的字里行间,充斥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敌意!
“擎苍此人,天赋万古罕见,然心术不正,其武道之路,急功近利,杀伐过重,恐为苍生之祸……”
“武盟之建立,名为整合江南武道,实为一家之言,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此乃霸道,非王道也!”
萧凡的指尖,在“吴擎苍”那三个字上,轻轻划过。
他嘴角那丝懒散的笑意,已然敛去。
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深处凝结的,刺骨寒芒。
有趣。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