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
赵启?
周辰看着城下那个身披银甲、气度不凡,脸上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倨傲的年轻将领,心中却波澜不惊。
他早就料到,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迟早会引来真正意义上的更高层面的关注。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来的竟然会是一位皇子。
“周将军……”
身旁的穆青寒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她常年在北境,对朝堂之事并不算了解,但她知道“皇子”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分量。
那是天家的威严,是这个王朝最顶级的权力象征。
周辰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与城下那位三皇子对视着。
他在评估,评估对方此行的真实目的。
是拉拢?是试探?还是……
来者不善?
许久,周辰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借助着山谷的回响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原来是三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既给足了对方面子,却没有半分的奴颜婢膝。
“只是山庄之内前些时日刚刚闹过一场瘟疫,如今虽已控制,但为防万一,恐有秽气冲撞了殿下的千金贵体。”
“依下官看,殿下与众将士还是先在庄外安营扎寨,稍作歇息为好。”
“待下官将庄内彻底清扫干净,再开门恭迎圣驾。”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表达了欢迎,又用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瘟疫”,将对方暂时地拒之门外。
城下,那名被称为“赵启”的三皇子听完周辰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他没想到,这个传闻中只是个山野村夫的周辰,应对起自己来竟如此的从容不迫,进退有据。
他身旁的一名副将更是当场就要发作。
“大胆!殿下亲至,尔等竟敢拒之门外!是何道理?!”
赵启却抬手制止了他。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更加感兴趣的笑容。
“好。”
他朗声回应道,“周将军考虑周全,本将便在此等候将军佳音。”
“传我将令!原地安营扎寨!”
一场看不见的、充满了试探与博弈的初次交锋,就以这样一种波澜不惊的方式暂时落下了帷幕。
……
当天晚上,周辰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商议对策。
“主公,这位三皇子来者不善啊。”
温心怡的脸上写满了凝重。
“我刚才已派人打探清楚,这位三皇子赵启乃是当今皇后嫡出,圣眷正隆。此次他名为巡视青州,实为……夺权而来。”
“之前我们扳倒了郡尉张敬德,让州牧大人顺势掌控了郡城的兵权,此事早已触动了京城某些人的神经。”
“这位三皇子怕就是某些人派来制衡我们和州牧的棋子!”
白玉霜也点头补充道:“没错!而且我得到消息,这位三皇子一到青州便立刻召见了郡城之内所有对我们心怀不满的旧势力!”
“很显然,他是想借力打力,将我们这颗刚刚才冒出头的钉子彻底拔掉!”
众人的分析让议事厅内的气氛愈发的压抑。
“怕什么!”铁牛猛地一拍桌子,瓮声瓮气地说道,“他不过就带了几百个禁卫军!真要敢跟咱们耍横,俺带一千黑狼卫直接把他给绑了!什么皇子不皇子,在咱们盘龙山庄,是龙他也得给咱们盘着!”
“不可鲁莽!”穆青寒立刻喝止了他,“对方毕竟是皇子,代表着朝廷的颜面。我们若是动了他,便等同于公然谋反!到时候迎接我们的将是整个大乾王朝的雷霆之怒!”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打,打不得。
降,又不能降。
这似乎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就在此时,周辰却缓缓地笑了。
“谁说我们要跟他硬碰硬了?”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看着那代表着三皇子营地的金色小旗,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他想借力打力,我们就不能将计就计吗?”
“他想玩权谋,我们就陪他好好地玩一玩。”
“我倒要看看,是他这个养在深宫里的金丝雀手段更高明。”
“还是我这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泥腿子,更懂得什么叫人心。”
……
第二天,清晨。
就在三皇子赵启还在营帐之中与他那些幕僚商议着该如何对付周辰这个“地头蛇”时,一名亲卫神色古怪地走了进来禀报道:
“殿……殿下,营外……营外来了一群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赵启眉头一皱。
当他走出营帐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地惊呆了。
只见他的营地之外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衣衫褴褛的百姓!
粗略看去,至少有上千人!
这些百姓都是之前被周辰救活的流民。
他们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只是每个人的手中都高高地举着一块用最粗糙的木板临时写成的“长生牌位”!
牌位之上用朱砂写着同样的一行字。
“救苦救难活菩萨周公辰之位!”
上千名百姓就那样静静地跪在那里。
他们没有哭嚎,也没有喧哗。
但那股由数千颗感恩戴德的心汇聚而成的、沉默的决绝气势,却比任何千军万马都更让人感到震撼!
为首的是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者。
他看到赵启出来,高高地捧起了手中的牌位,用一种沙哑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朗声说道:
“草民叩见殿下!”
“草民听闻殿下要‘召见’周神仙。”
“草民不敢阻拦天家威仪。”
“只求殿下能让草民替周神仙受过!”
他说着重重地将头磕在了地上!
“周神仙救了我们数万人的性命!他若有罪!那这罪便由我们这数万条烂命来偿还!”
“殿下要带走他,就先从我们这些人的尸体上踩过去!”
“请殿下成全!”
他身后那上千名百姓也齐刷刷地高呼出声!
“请殿下成全!”
“请殿下成全!”
声浪震天动地!
赵启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万民请命”的阵仗给彻底地搞懵了!
他想发作,想呵斥。
可面对着这群手无寸铁却又“民意滔天”的百姓,他又能如何?
难道真的下令将他们全都杀了吗?
他不敢!
也不能!
他那点属于皇子的高高在上的威严,在这股最原始也最磅礴的“民心”的洪流面前被冲击得荡然无存!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个名叫“周辰”的男人真正可怕的地方!
那不是武力!
也不是财富!
而是这足以让王法都为之退让的人心!
他色厉内荏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百姓在表达完自己的“意愿”之后,又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最终,他只能灰溜溜地返回了自己的营帐。
而城墙之上,周辰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尽在掌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