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我重重地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下巴朝门口方向抬了抬。
李刚顺着我的目光一看，舌头立刻打了结。
王铁柱教官那黑铁塔般的身影正堵在食堂门口，鹰隼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喧闹的人群，所过之处，嘈杂声立刻矮下去一截。
“都给我闭嘴吃饭！”王铁柱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铁锤砸地的分量，清晰地压过整个食堂的噪音，
“再让我听见谁议论昨晚那些没影儿的事，下午训练量翻倍！听见没有？！”
整个食堂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咀嚼和勺子碰碗的声音。
王铁柱的目光，最终冷冷地钉在了我们这一桌。他背着手，一步一步踱了过来，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咔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他停在我旁边，阴影笼罩下来。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浓重的汗味和烟草混合的气息。
“张清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砂纸磨铁，带着一股阴冷的、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
“龙虎山下来的高材生？呵，书读了不少，封建迷信的糟粕也学得挺全乎？站个军姿都能‘走神’看见不该看的？”
他微微俯身，那股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
“我警告你，小子。管好你的嘴，管好你的脑子。再让我发现你在队伍里，或者在任何地方，搞那些神神叨叨、扰乱军心的玩意儿…”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我保证，你会后悔来到这个基地。听懂了？”
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充满戾气和绝对掌控欲的眼睛，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股熟悉的、属于军人的铁血煞气扑面而来，但煞气之下，似乎又缠绕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
王铁柱直起身，冷冷地扫了我们一圈，像看一群不听话的牲口，这才背着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开了。
下午的训练科目是匍匐穿越铁丝网。低桩铁丝网下，尘土飞扬，迷彩服蹭满了黄泥。
王铁柱的吼声如同鞭子，抽打着每一个动作变形的人。
“动作快！屁股压低！你们是乌龟吗？！李刚！你那身肥肉是负担，不是借口！给我爬！”
“孙强！腿！腿要蹬地！软脚虾吗？！”
“陈斌！眼镜掉了就别戴了！爬过去！战场上有时间给你找眼镜？！”
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火辣辣的疼。
我伏在滚烫的地面上，手肘膝盖传来摩擦的刺痛，每一次前进都带起呛人的尘土。
就在我咬着牙，手臂用力，准备发力冲过最后一段时——
“嗡…嗡…”
裤兜里的手机，隔着厚厚的迷彩布料，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两下。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鬼东西…偏偏是这个时候！我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了一瞬。
“张清明！”王铁柱炸雷般的咆哮几乎在头顶炸开，“愣什么神？！等着我给你铺红毯吗？！加练三趟！立刻！马上！”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气声和同情的目光。我咬紧牙关，在尘土里一个翻滚，调头重新爬向起点。
手指在爬行中，死死按住了裤兜里那个还在微微发烫的方块。
晚饭后难得的短暂休息，我避开人群，走到训练场边缘一处废弃的单杠架子旁，背靠着冰冷的铁柱，这才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那条通知依旧刺眼：【新任务：超度滞留怨灵（0\/1）】。
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下去。
界面瞬间切换。没有花哨的动画，只有一个极其简洁、甚至有些简陋的纯白背景。上面孤零零地浮着几行黑色宋体字：
【任务目标】：超度滞留于“砺剑”军训基地西南角老槐树下的怨灵（王秀娟，女，殁于1968年冬）。
【任务时限】：72小时（倒计时开始：71:58:47）
【任务奖励】：功德+5；解锁初级符箓图录（残）
【失败惩罚】：怨气反噬；基地灾厄升级；功德-10
王秀娟…1968年冬…老槐树…西南角…
这些冰冷的信息像钉子一样凿进脑子里。西南角…那地方我知道，就在基地最偏僻的角落，靠近围墙，确实有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枝桠虬结，即使在白天也显得阴森森的。
“在看什么？”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猛地回头，是林薇薇。她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夕阳的余晖给她白皙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暖金色，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担忧和一种…了然？
“没什么。”我下意识地想按灭屏幕。
“是…那个‘东西’…又找上你了，对吗？”
林薇薇走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目光却紧紧盯着我握着手机的手，
“昨晚…那个声音…还有你念的咒…我都听见了。”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还有…那个符…碎了，对不对？”
我沉默地看着她，没承认也没否认。
林薇薇的嘴唇抿得发白：“我…我知道一些事。关于那个地方…西南角的老槐树。”
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我爷爷…以前就在这个基地服役。他说…那里以前是片乱葬岗，后来才平整了建基地。很多年前…有个女知青，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被人诬陷，受尽了折磨…最后…就在那棵老槐树下…上吊自尽了…”
她抬起眼，看向西南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悲伤：
“爷爷说，她怨气冲天，死的时候穿着白衣服，脚上…没有鞋子…这些年，基地里偶尔出点怪事，都跟那儿有关。
他给我的那个符，就是专门…挡那种东西的煞气的。”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那符…是我家祖传的，用一点少一点…昨晚碎了，说明…那东西…盯上你了，而且…很凶。”
冷意顺着脊椎爬上来。灰白的影子，没有脚…和王秀娟对上号了！
这“功德系统”提示的地点，和林薇薇爷爷的说法完全吻合！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盯着她，“不怕王阎王找你麻烦？”
林薇薇苦笑了一下，带着点无奈和倔强：“怕。但…我更怕出事。昨晚…太吓人了。爷爷说过，那种怨气积累太久，会害死人的。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了，“我感觉…王教官他…好像也知道点什么。他刚才找你，不只是训话那么简单吧？他看你的眼神…很奇怪。”
李刚的呼噜已经震天响。孙强和陈斌那边也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裤兜里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悄悄亮起，又被我迅速按灭。
【任务倒计时：70:12:33】
时间在流逝。
那棵老槐树下的东西…王秀娟…林薇薇爷爷的话，还有王铁柱那深藏焦躁的眼神，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转。
超度？谈何容易！
龙虎山典籍里记载的超度法门，需要开坛、做法、诵经，需要特定的法器，更需要亡魂本身愿意放下执念。就凭我现在两手空空，还被王铁柱死死盯着，怎么超度一个怨气积攒了几十年的凶灵？硬来？
昨晚那一下五雷咒，动静已经够大了，再来一次，王铁柱绝对会把我当妖言惑众的典型处理掉！功德系统给的时限只有三天！
“嗡…”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不是任务提示。
我再次摸出手机，借着屏幕惨白的光看去。
这次不是推送通知，而是那个简陋的任务界面自己刷新了。在任务目标下方，多了一行新的小字：
【提示：怨灵执念核心为‘不白之冤’与‘背叛之痛’。超度需化解其怨念根源。】
不白之冤…背叛之痛…1968年…
线索！但依旧是迷雾重重。化解？怎么化解？找出当年的真相？替她翻案？三天时间？简直天方夜谭！
烦躁和一种无形的压力像石头一样压在胸口。
“呼…呼…”李刚的呼噜声更响了。
黑暗中，孙强翻了个身，含糊地梦呓了一句：“…血…别过来…”
陈斌那边也传来不安的翻身声。
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寒意，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贴着地面，从门缝底下慢慢渗了进来。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右手猛地缩进被子里，拇指、中指、无名指闪电般扣紧，指节绷得发白，五雷指诀瞬间结成！
一股微弱的、带着硫磺气息的暖流从丹田涌起，顺着胳膊流向指尖，堪堪抵住那股试图缠绕上来的阴冷。
黑暗中，似乎响起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无尽怨毒的叹息，贴着耳朵根滑过。
紧接着，那股阴冷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宿舍里，只剩下李刚震天的呼噜，和窗外不知名小虫的鸣叫。
我慢慢松开指诀，掌心全是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它没走远！它在试探！它在警告！它在告诉我，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