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苏璋忙起身回道:“陛下,出尘师太早就在殿外等候,是老臣疏忽,未及时通传。”
心里却不这么认为:陛下您是不是忘了,僧尼,道士,无召不得觐见吗?
安阳帝摆了摆手,笑道:“快宣她进来。”
“宣出尘师太觐见!”潘志尖着嗓子喊道。
出尘师太面戴半块灰色木质面具,身着素色僧袍,手持念珠,缓步走进殿中。
行至宴厅中央,庄严的行了个僧礼,向皇宫中三位最高身份者下拜:“贫尼出尘见过陛下、皇后娘娘、太后千岁。”
王茈玫看着自己母亲,眼中满满的激动。
安阳帝笑道:“师太不必多礼,今日盛会,有师太前来,倒是添了几分祥和。”
出尘师太微笑道:“阿弥陀佛,陛下英明,皇后贤德,此乃天下之福,贫尼能来参加,亦是幸事。”
“出尘师太,今日乃陛下特意为皇后设的庆功宴,你身为出家人,应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在这盛大的场合下,觐见太后,陛下和皇后,却装神弄鬼,不以真面目示人?
你是在藐视皇权吗?”芊雪早就得到母后的示意,居高临下的质问。
很多人其实都这么想。
“施主莫怪,并非贫尼愿意如此,贫尼一出家人,生死看淡,可在座的各位都非贫尼一般之人。
面具遮脸,只是怕惊扰圣驾。”
芊雪冷哼一声,“哼,说得倒是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对于芊雪的无理取闹和污蔑,出尘师太依旧荣辱不惊,不慌不忙的双手合十:“施主若不怕被贫尼震惊,可请陛下恩准,让贫尼摘下面具以证清白。”
安阳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摆了摆手道:“既如此,师太便摘下面具吧。”
出尘师太缓缓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满是伤疤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
“鬼啊。”在座的人均倒吸一口凉气,都被她这特殊的容貌震惊到了。
若不是害怕殿前失仪,被帝王降罪,估计胆子小的已经被吓跑了。
就这样,有人赶紧捂住了眼睛,有的贵女被吓哭,发出呜呜的声音,更有甚者直接尖叫起来。
谁会想到,拥有妖精一般容貌的太子妃,她的生母,竟然是这样一般鬼怪相。
王苏璋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一阵难过,眼眶微红,正要起身相护,却收到出尘投过来的眼神。
出尘师太平静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双手合十,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后,将面具重新戴上。
芊雪也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便镇定下来。
依旧不依不饶的说:“出尘,你既知自己这副鬼样,怕惊扰圣驾,却又跑来面见圣上,定是心怀不轨。”
太后皱了皱眉,开口道:“够了,芊雪,不得无礼。”
安阳帝没责备出尘私自戴好面具之行为,也道:“师太这面容,想必是有缘由,却是为难你了,快赐座。”
出尘师太坐下后感激地看了眼太后和陛下,说道:“陛下、太后宽宏大量,贫尼感激不尽。”
芊雪见陛下和太后都维护出尘师太,也不敢再言语。
皇后这也才慢悠悠的开了金口:“出尘师太,今日本宫生辰,你能前来,本宫甚是欢喜。
只是不知师太这面容,究竟是何缘由所致?”
皇后看似关切询问,实则暗藏讥讽。
她自然知道原因。
出尘再次双手合十,含蓄道:“皇后娘娘,贫尼早年遭遇灾祸,才落得这副模样。
虽面目全非,但贫尼心中向佛,从未有过怨怼。”
太后点了点头,“如此倒是可怜。”
安阳帝也知她的容貌因何而毁,便笑道:“师太心怀慈悲,不失大意,不以面容之毁而失本心,令人敬佩。
今日盛会,就请师太一同参与,为这宴会添些佛缘。”
出尘师太微微欠身,“谨遵陛下旨意。”
“你虽为出家人,但乃太子妃的生母,太子岳母。朕不以你身份而亏待与你,特赐一品诰命夫人头衔。如何?”
安阳帝此言一出,殿中众人皆惊。
一品诰命夫人,那可是极高的荣耀。
在座的诰命中,最高也才是三品。
而皇后的脸色却微微一变。
出尘师太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荣耀而自喜。
但她还是起身,双手合十,神色坦然的道:“陛下隆恩,贫尼实在惶恐。
贫尼已皈依佛门,六根清净,这诰命夫人头衔,贫尼实在受之有愧,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安阳帝笑道:“师太不必推辞,这是朕念你教导出如此贤德的女儿,理应嘉奖。”
芊雪在一旁咬牙切齿,嫉妒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她本想借出尘师太的容貌羞辱太子妃一番,没想到父皇竟如此厚待。
出尘师太见陛下心意已决,只好再次行礼道:“既如此,贫尼谢陛下隆恩。日后定当多为陛下与皇室祈福。”
宴会继续,歌舞升平。
凌云志看到出尘师太的那一刻,也被彻底惊呆了,他惊呆的却不是出尘的相貌,而是这个老尼姑竟然是太子妃的母亲。
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他失去的是什么,得到的又是什么。
记忆将他拉到十年前,他本是一个佃农家的小儿子,小名狗蛋,四岁起,就给地主家放羊,放牛。
七岁那年,偶尔有一天,因为下阵雨,他跟另一个孩子提前将牛羊赶回来,圈好以后,准备回家。
碰巧那天是地主家小儿子的生辰,他们难得分到了一碗饭。
他记得,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碗饭,也是他唯一一次吃到了肉。
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模样,“饿死鬼投胎。”那小少爷的讥讽和眼里露出的蔑视表情,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从那以后,他发誓,一定要做像小少爷那样的人上人,吃饱穿暖,还有人伺候。
他跟踪小少爷,找到他的学堂,每天偷偷趴在窗外听夫子讲课。他认真的记着夫子讲过的每一句话,在山上,他用树枝艰难的写下每一个字。
就这样,平静的生活过了大半年,直到事情败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