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上海,梧桐树叶尚未落尽,在微凉的空气中摇曳着最后的金黄。
复旦园里,学生们裹着厚厚的毛衣和围巾,穿梭在各教室之间,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薄雾。
林薇刚从经济学院的教学楼走出来,怀里抱着几本厚重的经济学着作,准备去图书馆占座。
路过报亭时,她习惯性地买了份《上海文化报》——这是她了解北方文化动态的窗口,毕竟北京的消息总是最先在这里出现。
“咦?这不是...”林薇的目光突然被娱乐版的一则报道吸引住了。
模糊的照片上,一男一女相视而笑,虽然像素低得感人,但那男人的侧脸轮廓和身形...
“新晋学神与清纯玉女?北大传奇陈默疑似与当红女星苏晓冉交往中?”标题耸人听闻,内容更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两人在发布会后台的“亲密瞬间”。
林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嗤之以鼻:“假的!媒体就会乱写!陈默那个木头怎么可能和女明星扯上关系?”
她太了解陈默了——那家伙脑子里除了学习、工作和那些深奥的经济理论,根本装不下别的东西。
但...照片上的人确实很像陈默。
而且报道里明确提到了“国家计委年轻干部”、“北大三学位学神”这些关键词。
“肯定是巧合,或者是什么长得像的人。”林薇自言自语着,把报纸塞进书包,决定不理会这种无聊的八卦。
然而一整天的课,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教授讲的宏观经济政策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张模糊的照片和耸人听闻的标题。
晚上回到宿舍,林薇终于忍不住,拨通了陈默北大宿舍的电话——这是她去年好不容易要来的号码,虽然很少打,但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在通讯录首页。
“嘟...嘟...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提示音。
林薇愣了一下,重新拨号,仔细按下每一个数字,结果还是一样。
“怎么回事?”她皱眉,突然想起陈默已经提前毕业了,“对啊,他应该已经离校了...那他现在住哪里?”
一种莫名的慌乱感涌上心头。
她发现自己对陈默的近况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不知道办公室电话,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还在北京。
她本想再给陈默写信,但想了想又放弃了,这种事情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个笨蛋!就知道惹麻烦!”林薇一边在日记本上胡乱涂画,一边抱怨。
她画了一个大大的木头,然后在旁边写上“陈默”两个字。
室友看她这几天心神不宁,开玩笑问:“薇薇,是不是想男朋友了?”
林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胡说!哪来的男朋友!我只是...只是在思考一个经济学术题!”
但夜深人静时,林薇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异常。
她为什么会这么在意陈默的绯闻?为什么一想到他和那个女明星在一起就不舒服?
“我只是担心他误入歧途!”她试图说服自己,“机关干部和女明星传绯闻,影响多不好!我是作为朋友关心他!”
最终,林薇还是决定写信。
她特意选了最喜欢的信纸——带着淡淡茉莉花香的那种,开始落笔:
“陈默同志:近日从某小报看到一则荒唐报道,竟称你与某女星交往甚密,本以为是媒体胡编乱造,但联系你数日未果,不免有些担心。望速回信说明近况,以免友人挂念。”
写到这里,她觉得语气太生硬,又撕掉重写:
“陈默:最近好吗?听说你居然上娱乐版了?可以啊!都跟女明星传绯闻了!不过那照片糊得连你妈都认不出来,我就知道是假的,对了,你现在住哪里?有电话可以联系你吗?”
最后还是不满意,第三遍才写成:
“陈大忙人:听说你最近桃花运不错啊?都跟苏晓冉传绯闻了!虽然我知道八成是媒体乱写,但还是好奇怎么回事,最近怎么回事?也不跟老同学汇报一下近况,复旦食堂的小笼包还是比北大好吃,气不气?”
信寄出后,林薇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每天下课第一件事就是去信箱查看,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等待的日子里,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关注陈默的消息。
她去图书馆翻看所有北京来的报纸,希望能找到关于国家计委的报道;她甚至开始看苏晓冉的电影,一边看一边挑刺:“演技一般嘛,还没我好呢!”
复旦园里,银杏叶已经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林薇看着校园里成双成对的情侣,突然感到一丝莫名的孤独。
“如果陈默在这里,会是什么样子?”她忍不住想象,“肯定会天天泡图书馆,然后嘲笑上海人说话嗲...”
一周后,陈默的回信终于到了。
林薇几乎是抢过信跑回宿舍,小心翼翼地拆开。
陈默的信很简短,字迹一如既往地工整有力:
“林薇同学:来信收悉,首先澄清,我与苏晓冉小姐只是普通朋友,那天是参加新片发布会,遇到刁难替她解围而已,媒体捕风捉影,不足为信,我现在国家计委综合处工作,一切安好。另:北大食堂的宫保鸡丁永远比复旦小笼包更有内涵。”
典型的陈默式回答——简洁、理性、不带感情色彩,最后还不忘怼她一句。
林薇反复读了几遍,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有。她应该放心了,陈默已经解释清楚了,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笨蛋陈默!就知道学习工作!大木头!”她对着信纸嘟囔,但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那天晚上,林薇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高中教室,和陈默为一道数学题争论不休。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陈默认真的侧脸上,她突然觉得那个画面很美。
醒来后,林薇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窗外传来晨跑的脚步声和模糊的广播声——复旦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自己对陈默的感情,可能早就超越了“对手”和“朋友”的界限。
“不会吧...”林薇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我怎么会喜欢那个自大、固执、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的木头疙瘩?”
但心跳加速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她想起每次收到陈默来信时的期待,想起与他争论时的兴奋,甚至想起看到绯闻时的慌乱和嫉妒...
“完了完了,”她坐起身,抓了抓头发,“林薇啊林薇,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
那天上课,林薇破天荒地没有坐在第一排,而是选了靠窗的位置。
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某种模糊的期待。
下课后,她给陈默写了回信,语气依然斗志昂扬:
“陈默同志:感谢澄清,我就知道你没那个胆子敢谈恋爱——毕竟连微积分都搞不定的人,怎么可能搞得定女孩子?顺便告诉你,我这学期微观经济学拿了全系第一,很快就能在学术上超越你了!等着瞧!”
信的末尾,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上了一句:
“pS:北京冬天冷,多穿点,别感冒了影响工作——毕竟国家建设还需要你呢!”
寄出信后,林薇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她决定顺其自然——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反正那个木头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窍,”她自信地想,“我有的是时间让他慢慢发现本小姐的好!”
走在复旦园里,林薇的脚步轻快了许多,这个冬天,似乎不再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