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看李道生不爽了,这小子从一开始对他一点尊重都没有,后来更是让他莫名其妙的背上电竞陈建斌的外号。
原本战队成绩好,他也就忍了。
现在李道生把LpL的衣食父母,以及联盟官方都得罪了。
最重要的是,金主爸爸已经来投诉了。
所以老板再也忍不住了。
“你已经被开除了,”他指着李道生的鼻子,几乎是咆哮出声,“立刻!马上!从我的基地里滚出去!”
老板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真以为自己无法无天了!老子给你脸了是吧?现在还给整个俱乐部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你算个什么东西?滚,滚得远远的!”
夏夜的上海,热风黏腻。
被赶出基地的李道生没有行李,只穿着身上那件印着LGd队标的队服。
璀璨的霓虹灯将他瘦削的影子在人行道上拉得很长,显得孤单而萧瑟。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
一束刺眼的车灯从身后照来,一辆黑色小车缓缓停在他身边。
车窗降下,露出江逾白那张写满了疲惫和复杂的脸。
“上车。”
李道生没有动。
“上车!”江逾白加重了语气,“这么晚了,你能去哪里?现在都没有车了。”
沉默片刻,李道生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默,只有引擎在平稳地嗡鸣。
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倒退,像是被世界甩在身后。
“对不起,逾白哥。”
不知过了多久,李道生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几不可闻。
“你小子,还知道自己错了?我还以为你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呢。”
李道生低着头,没有说话。
江逾白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语气却缓和了下来:“行了,别跟我说对不起,你家住哪里?”
李道生报了一个地址。
江逾白输入导航以后,车子拐上高架,前路一片开阔。
片刻的沉默以后,江逾白说道:
“李道生,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就答应我一件事。”
江逾白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
“别就这样放弃了。”
李道生知道江逾白的意思,他想要他别放弃打职业。
但他是注定不会做职业玩家的。
“我......”李道生正想要回答却被江逾白直接打断。
江逾白目视前方,“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就算被现实毒打了无数次,头破血流,也依然挣扎着不放弃,他们拼尽全力,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成角。而有的人,他们天生注定就是主角。”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李道生。
“道生,你拥有着别人梦寐以求的天赋。像你这样的人,是注定要站在电竞巅峰。”
李道生轻声说,“我已经把LpL的观众都得罪了。”
“那你就太小看观众了?”江逾白说道:“LpL的观众是最苛刻也是最宽容的一群人,你做得不好,他们会骂你,就算你什么都不说,只要你输了,也会有许多人写歌来嘲笑你。”
“但只要你能赢,他们能容忍你一切的过错,现在的你千夫所指,将来你代表LpL征战世界赛,只要你将LcK斩于马下,他们都会成为你最坚实的粉丝。”
江逾白一字一顿的说着。
“赢下去,一直赢,赢到他们无话可说,赢到他们只能为你欢呼。在电子竞技的世界里,‘菜’才是原罪,其他的,都是毛毛雨。只要你够强,能捧起那座奖杯,今天骂你的人,明天就能把你吹成神。”
车内的气氛随着这番话,变得有些奇特。
李道生沉默了,似乎在消化着这一切。
半天,李道生才说出一句话。
“可我没有时间,我要考大学。”
“......”第一次见面李道生就说过同样的话。
随着李道生越来越适应LpL,江逾白都几乎忘记了,但这小子好像真的想要考大学。
“你也知道,大学的前途不一定有当职业选手好,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李道生沉默片刻后,还是向江逾白敞开了心扉。
“我也有想过要做一名职业选手,但在我奶奶看来,这是不务正业,是沉迷游戏,我不想让她老人家担心。”
在江逾白看来,这根本不能作为放弃职业的理由,但这孩子孝顺,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可以向她老人家解释一下,现在的电竞职业越来越正规,赚的钱又多,还能为国争光......”
这些道理李道生都懂,但终归是一句话。
“作为晚辈,跟长辈争论,已经是不孝了。”
江逾白忍不住扭头看了李道生一眼。
这孩子也太耿直了吧?或者说愚孝?
江逾白想说,老一辈的思想未必是对的。
但想到李道生这么敬重自己的奶奶,就没有说出口。
说话间,轿车抵达目的地。
江逾白顺着导航,拐进一条略显陈旧的街道。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扇紧闭的铁门前。
这里没有高档小区的门禁,也没有明亮的楼宇灯光,只有一个挂在门口的、有些掉漆的牌子。
李道生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回头对江逾白说:“逾白哥,谢谢你。”
“嗯,有事……”江逾白的话说到一半,目光却凝固在了那块牌子上。
借着昏暗的路灯,他看清了上面的一行字:
【上海市阳光儿童福利院】
那一瞬间,江逾白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站在福利院门口,身形单薄的少年,这时候才知道,李道生原来住在这种地方。
江逾白探出头喊道:“道生,你说的奶奶是?”
“她是这里的院长,拜拜逾白哥,回去的路上小心。”
目送着江逾白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李道生转过身,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
门后的世界,与门外那个光怪陆离、喧嚣沸腾的上海彻底隔绝。
没有霓虹,只有一条被昏黄路灯照亮的水泥小路,通向一栋略显陈旧的三层小楼。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这是他最熟悉、也最安心的味道。
夜深了,福利院里静悄悄的,孩子们早已进入了梦乡。
可就在他准备轻手轻脚地走向宿舍楼时,却发现院长办公室的窗户,还透着一抹疲惫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