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李道生看着手机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原本清俊却略带疲惫的脸。
新加坡的三十六亿美金是一笔巨款，但也是一颗定时炸弹。它带来了力量，也引来了窥视。他必须更小心地驾驭这份力量，在阴影中织就更大的网。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道生，睡了吗？”是江逾白的声音。
李道生收起思绪：“没，逾白哥，进来吧。”
江逾白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优盘，脸上带着些许歉意和复杂的神色。他随手关上门，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刚才跟谁打电话呢？看你表情挺严肃。”江逾白随口问道，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都是一些琐事。”李道生轻描淡写地带过，看向他手里的文件袋，“逾白哥，这么晚有事？”
江逾白叹了口气，将优盘放在桌上：“是我那个发小，阿斌。就是之前帮忙找‘调查人员’那个。他刚联系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事情没办好，还差点惹麻烦。
你转过去的五十万，他那边已经花出去一些打点、预付定金了，现在只能退回来三十万。”他把一张银行卡推到李道生面前，“钱在这里。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让我一定跟你道歉。”
李道生看着那张卡，没有去拿。他当初转账时就没指望这笔钱能全须全尾地回来。灰色地带的信息交易，本身就有风险和损耗。
“不用退了。”李道生摇摇头，语气诚恳，“逾白哥，这事儿是我要查的，风险我自己清楚。
阿斌哥愿意帮忙，已经是人情。钱用了就用了，剩下的让他留着，或者给那些出了力的人分一分。事情因我而起，没有让他们担了风险还退钱的道理。”
江逾白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他知道李道生不缺这二十万，但这份不推诿、肯担责的态度，让他觉得当初没看错人。
“行，你的意思我转告他。那小子肯定感激涕零。”江逾白笑了笑，随即笑容又收敛了，手指点了点那个优盘，“不过阿斌说，虽然调查停了，但前期有些钱已经撒出去，也收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既然花了钱，还是整理了一下，让我带给你看看，说不定有点参考价值。你看......？”
李道生本想说不用了。那种层面的调查，能触及沈家皮毛已是侥幸，大概率是些无关痛痒的边角料。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在黑暗迷宫中摸索的人，任何一点微弱的光亮，任何一条看似无关的岔路，都可能隐藏着通往出口的线索。
沈家太庞大了，防御也太严密。常规手段难以切入，或许就需要一些非常规的、意想不到的角度。
“好的。”李道生拿起文件袋，触手不厚，“辛苦逾白哥了，也替我谢谢阿斌哥。”
在江逾白离开后，李道生将优盘插入电脑，信息大多是截图，进行了归类。
包括一些人物行程片段、公司注册信息，还有几份简单的分析备注。
内容杂乱无章，时间跨度也大，确实像是从信息海洋里随手捞上来的碎片。
李道生快速浏览着。
大部分内容如他所料，价值不大：沈家某个旁系子弟的奢侈消费记录、沈红国出席某个慈善晚宴的新闻截图、沈红军名下某家贸易公司近期的海关报关单（显示进口了一批高档红酒）
这些东西，或许能在特定场合作为谈资或侧面印证，但无法构成实质性威胁。
就在他准备关闭文件时，目光被一张图片吸引住了。
那是一张微博截图，账号是沈家医药官方微博。
内容是一个捐赠仪式，出面的正好就是沈泽楷。
捐赠对象是一家神州同源医药科技研究院。
当即李道生搜索了沈家医药的官博，发现这个截图现在还在上面，通过发布记录，发现，沈家捐赠神州同源的还不止一次。
有公告记录的就达到了5次。
金额从数百万到上千万不等。
为什么沈家医药会如此上心一家研究机构呢？
资本不会做无缘无故的慈善，尤其是沈家这种每一分钱都要计算回报的家族。对沈氏药业不算大数目，但连续多次、针对同一家研究机构、且是“定向”和“非限定性”捐赠——这背后的意味就不同了。
他立刻拿起手机，在搜索框输入“神州同源医药科技研究院”。
页面刷新，大量的专业论文、行业报道、机构介绍涌现出来。李道生快速阅读着关键词：
“国内顶级医学研究机构”、“背靠国家级科研基金”、“多所顶尖高校联合实验室”、“靶向药物与细胞治疗领域领导者”、“第三代ALK抑制剂突破性进展”、“秦永年院士”……
一条条信息串联起来，逐渐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图景。
神州同源，是国内生物医药领域的皇冠之一，尤其在肺癌靶向药这个千亿级市场的攻坚战中，手握可能改变格局的王牌。
沈氏药业，作为国内老牌药企，近年增长乏力，急需在创新药领域打开局面，实现转型和新的增长极。
而沈泽楷，作为沈家着力培养的第三代商业代表，频繁接触神州同源，其目的不言而喻——拿下“同源-ALK3”项目的合作，甚至谋求更深度的绑定。
这不仅仅是一笔生意，这是沈家未来在医药健康产业布局的关键落子，是沈泽楷为自己累积的重要政绩和资本！
李道生的眼神一点点亮了起来，疲惫被一种冰冷的锐利取代。
他之前所有的调查和对抗，都处于被动防守——应对打压，化解封杀，在赛场上击败沈泽楷的队伍。但这就像在巨大的冰山前凿冰，收效甚微。
而现在，他似乎找到了冰山的一道裂缝。
如果……如果能破坏沈家与神州同源的合作呢？